第八十二章 當麵對質
蕭淑妃冷笑:“彩兒說,自年前開始,殿下數次上漱芳齋想見嫦昭儀,但是嫦昭儀那段時間身體不適不方便見人,所以都回絕了殿下,殿下卻以為嫦昭儀是故意避而不見,惱怒在心,甚至放出惡語說不會給嫦昭儀好看。
今日早晨,嫦昭儀本想和殿下重修舊好,那知殿下來了之後,卻對嫦昭儀一番侮辱,甚至動起手了,期間打碎了一個瓷碗,雙方不歡而散……而午後,嫦昭儀便被人活活勒死在軟榻上,有宮人親眼見到殿下手下探事司的人經過漱芳齋,這一樁樁一件件鏈接起來……”
蕭淑妃的美眸微微眯起,如同一把利刃,她一字一頓地反問:“殿下,你還想否認因懷恨在心,凶殺嫦昭儀的事實嗎?”
玉珥聽著她這一番離奇話語,火冒三丈:“一派胡言!你讓彩兒出來與本宮對質!本宮何時放出惡語?又何時侮辱嫦昭儀?”
簡直荒謬!之前嫦昭儀一直將她拒之門外,她理解她生氣,並沒有多做打擾,何時出言不遜過?
再說了,早上她們分明是重修於好,那個打碎的碗隻是失手,怎麽就成了她對嫦昭儀動手的鐵證了?
玉珥還想再說,順熙帝一拍石桌:“夠了!”
玉珥掙開禁衛軍的束縛,跪在了地上,問心無愧道:“父皇信我,皇兒豈是這種人?”
順熙帝睨著跪在他麵前的愛女,微微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聲:“朕的嫡公主,素來桀驁不羈,連吃數次閉門羹,說不氣是假的吧?”
“父皇……”玉珥的心寒了一半,她的父皇這是不信她嗎?
順熙帝冷聲道:“把彩兒帶上來和嫡公主對質!”
“是!”
玉珥身體還沒好透,出來得急也沒披上鬥篷,此時跪在地上,臉色漸漸蒼白,但她似毫無感覺,執著地看著她高高在上的父皇。
她不信,她的父皇會懷疑她!
片刻後,富德全急急忙忙地跑回來稟報:“回稟陛下,彩兒已經在慎刑司,咬舌自盡了。”
咬舌自盡!?
死得那麽急?
玉珥拳頭倏地捏緊,隱約明白了什麽。
而就在此時,女醫從漱芳齋衝出來,懷裏抱著一個用錦緞包裹著的嬰兒。
那嬰兒渾身是血,看起來個頭很大,但……沒有哭聲。
女醫跪在順熙帝麵前,將嬰兒舉過頭頂,悲痛道:“陛、陛下……是死胎……”
玉珥身體晃了晃,腦海中閃過千萬種想法,都被她在瞬息間全部否決,她跪著前行了兩步,拉住順熙帝的衣擺:“父皇,這分明是有人要害兒臣,父皇,兒臣真的……”
“啪——”
萬物似都在這一瞬失去了聲音,所有人都是錯愕地看著順熙帝和玉珥,眼神都是不可思議。
陛下……動手掌摑了嫡公主?!
那可是他最寵愛的女兒,他的掌上明珠啊!
“逆女!”
玉珥把頭慢慢扭回來,也把眾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
順熙帝的震怒、皇後的諷刺、蕭淑妃的得意、付貴妃的驚訝……
她想,所有人大概此時都覺得她應該發瘋似的求順熙帝相信她是無辜的,但她卻偏偏沒有,因為在那一巴掌裏,忽然清醒了許多,也鎮定了許多,所以隻是默不作聲地跪著,一言不發。
順熙帝指著她,一字一頓:“嫡公主任性妄為,放肆荒唐,罰俸一年,三月不許上朝!”
眼前掠過繡著金絲蟠龍花紋的玄黃色衣擺,順熙帝已經離開了漱芳齋。
皇後看了一眼玉珥,也被侍婢攙扶著離開。
不想多事的嬪妃們都陸續離開,蕭淑妃想過去說幾句什麽,被付貴妃攔住,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忘形。
蕭淑妃冷哼了一聲,倒也沒走過去,和付貴妃一邊往外走一邊陰陽怪氣地說:“到底是陛下的愛女呀~害死了兩條人命,其中還有一個是皇嗣,居然就隻是罰俸一年,三月不許上朝,甚至都沒被禁足思過,這要是換成別人,千刀萬剮都是輕的。”
“你既然知道陛下對她從輕處罰,那你就該知道陛下是有心護著她,此事後她依舊是權傾朝野的嫡公主,你在那落井下石冷嘲熱諷,你就不怕她對你報複嗎?”付貴妃看不過去她的愚蠢,忍不住出聲。
蕭淑妃也真是忘了分寸,被付貴妃這樣一說才醍醐灌頂,連忙閉嘴,快步回了自己的玉坤宮。
玉珥還跪在地上,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湯圓抽泣著過去,攙扶著玉珥起身,看到她白皙的臉上她一個清晰的巴掌印,又哭了:“殿下,殿下是不是很疼啊,奴婢去禦膳房拿幾個雞蛋來給您揉揉。”
玉珥隻是輕輕搖頭,怔怔地看著漱芳齋半響,慢慢邁步走入。
她疼的不是臉。
她疼的是她的父皇不信她。
她疼的是那個可憐的女人。
她疼的是那個無辜的孩子……那是個白白胖胖的男孩,是她還沒來得及呼吸世間一口空氣的弟弟。
……
玉珥看著他們把嫦昭儀的遺體收殮,剛才順熙帝下了旨,追封嫦昭儀為嫦妃,按妃位規格安葬,所以現在她身上穿的也是妃位的服飾,很華美,是嫦妃最喜歡的藍花楹花的顏色。
打掃幹淨了漱芳齋,玉珥把宮女奴才們都趕了出去,一個人坐在床邊的腳踏上,靜靜地看著嫦妃和她的兒子,被塗抹上了胭脂的嫦妃麵容栩栩如生,好似隻是睡著了那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竟靠在床邊睡著了。
席白川拿著一件鬥篷進來,披在她的身上,然後把人輕輕抱起,雖然動作很輕,但玉珥還是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看清楚是他,頓了頓,沒有拒絕他的懷抱,往他胸前縮了縮。
“這件事我會查清楚。”席白川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兩具冰冷遺體,眼神沉了沉,“今天這一巴掌,來日我會百倍奉還那些陷害你的人。”
玉珥扯扯嘴角,聲音沙啞地說:“你不是會未卜先知,怎麽這次沒提前得知嫦妃會死?”
席白川抱著她離開漱芳齋,沒有回答她的話,玉珥也沒再追問,靠在她懷裏疲憊地閉上眼,被放平在寢殿的床上時,她已經睡著了。
席白川讓湯圓去傳女醫,再準備熱水,他親自擰幹毛巾擦擦她的臉,又輕輕往她頰側塗抹膏藥。
窗外不知何時又開始下起了雪,雪花飛絮,將這座莊嚴隆重的宮殿素裹,沉冷沉冷的氣氛中,有一聲低喃溢出窗外,隨風消散在天地間,了無痕跡。
“因為,前世嫦妃並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