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髒東西
鹿函三下五除二及將那癟三嚇得跪地求饒，這幅景象讓南宮雲逸哭笑不得，心裏麵又忍不住暗暗得意，她總覺得鹿函這家夥好像隻會整人，但是現在看來，整人也算特長。
大舞廳晚上仍舊要照常營業，已經對外封鎖了消息，為此，南宮雲逸雖然是把屍體給留下了，卻也不能一直擺在這兒，南宮雲逸向癟三問了大舞廳的情況，決定暫時將屍體放在後院的天台上，免得會很快腐爛。
將這一切處理妥當之後，時近暗夜，街上的人流漸漸稀少，但是一輛輛黑色轎車開始陸續抵達大舞廳的門口，穿著高檔西裝大衣的老爺們魚貫進入大舞廳，那模樣，就好像是在參加什麽秘密集會一般。
南宮雲逸和鹿函來到了後台的化妝間，聽說晚上進行表演的歌女們已經在後台化妝了，可是房間裏卻是一片死寂，南宮雲逸推開門的瞬間，隨著那生鏽的門軸吱呀一聲被推開，幾個歌女紛紛透過鏡子一臉驚愕地盯著門口，仿佛生怕有什麽可怕的人會來一樣，一個正在畫眉毛的歌女甚至手一抖，顫顫巍巍地在臉上劃下了長長一道。
那模樣看起來十分滑稽，而滑稽之中，又透著恐慌和無助。
本來，大舞廳的經理告訴南宮雲逸說，已經封鎖了歌女死亡的消息，但是從這些歌女的反應來看，她們早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南宮雲逸站在房間中央，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不用害怕，我是巡捕房的巡捕，來打聽一些情況。”
死去的歌女名叫翡翠，一聽也知道隻是個花名，南宮雲逸剛說出翡翠的名字，那些歌女們便一個個噤若寒蟬，纖弱消瘦的肩膀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那些俏麗的臉頰上雖然已經塗脂抹粉，可是脂粉卻全然蓋不住她們臉上的惶恐不安。
化妝間裏麵安靜得要命，沒有人敢說話，南宮雲逸不由得有點兒惱怒，咬著牙低聲道：“怎麽？我聽說她以前不是每日和你們在一起嗎？每天相見，一起上台表演、一起下台說笑的人，眼下屍骨未寒，你們就已經轉眼不認識了嗎？”
鹿函在旁邊哼笑一聲道：“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看來還真是這麽回事兒。”
這話讓南宮雲逸心中更加惱怒，她在這些歌女臉上看到的不光是恐懼，更多的是一種冷漠，專屬於弱者的軟弱，就好像一個死循環一樣將她們牢牢套住，南宮雲逸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你們以為躲著不說就行了？你們就沒有想過，這件事情若是不做個解決的話，說不定明天死的人就會是你們！即便不是如此，難道你們就不想為翡翠報仇嗎？難道你們就能眼睜睜看著她這麽死了？”
南宮雲逸的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讓那些歌女們一個個垂下頭來，更加的沉默，直到門外隱約響起了曖昧的音樂聲，領班在外麵大喝了一聲，歌女們這才一個個好像突然醒過來了一樣，紛紛起身，她們逃避著南宮雲逸的目光，腳步匆匆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那一個接一個逃跑般的身影讓南宮雲逸感到心寒，沒想到人情冷暖有時候會這麽殘酷。
隻是，在其他人都離開之後，卻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仍舊留在化妝間裏，那是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旗袍，那風情萬種的裝扮襯托著她那張稚嫩的麵龐，顯得有些滑稽。
小姑娘正在用一種戰戰兢兢的目光望著南宮雲逸，花瓣般的雙唇啟啟合合，欲言又止。
南宮雲逸一看到那女孩兒，頓時覺得心中燃起了希望一般，兩步來到了女孩兒對麵，拽過一把椅子坐下，對女孩兒輕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煙，她們都叫我小煙，”小煙說著，垂下頭去盯著自己的手指頭，幾根指頭糾結地扭在一起，顫聲道：“翡翠姐……平時對我很好，我沒想到……”
小煙的聲音有些哽咽，南宮雲逸歎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小煙的手道：“所以我才來找你們，就是想要抓到凶手，她對你那麽好，你也不想讓她死不瞑目吧？”
死不瞑目，這四個字讓小煙有點兒恐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抬起頭來瞪著圓滾滾的眼睛，一臉渴求地望著南宮雲逸道：“你們肯定能抓到凶手，對不對？”
“一定能的！”南宮雲逸拍了拍小煙的肩膀道：“你說說翡翠的情況，這段時間她身邊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人？”
小煙咬著嘴唇思索著，喃喃道：“聽說，翡翠姐以前是這裏的頭牌，雖然現在年紀大了，但是還是有些熟客，不過新客就很少了……”
“那有沒有什麽對她感情比較特殊的人？”
在南宮雲逸看來，熟客作案的幾率也很大，而且最大的可能性是情殺，尤其是因愛生恨，否則沒必要用如此殘忍的方式。
小煙想了想，搖搖頭道：“翡翠姐對男人沒什麽感情，也沒發現哪個男人對她有多癡迷，她自己說了，都是逢場作戲罷了……”
聽到這裏，南宮雲逸有點兒頭大，心說總不能將翡翠所有熟客的名單都記錄下來一一追查，她沒有那麽多時間，反倒容易讓真正的凶手逃脫法網。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領班的聲音，隻見年僅五旬的領班穿著一件旗袍，隻是即便是剪裁精良的旗袍也遮不住她那臃腫的身材，領班叼著根煙斜靠在牆邊，懶洋洋地對著小煙道：“幾天不收拾你，皮子發緊了？還在後台閑聊，不知道該上台了？”
小煙戰戰兢兢連忙起身，她不敢再看南宮雲逸，灰溜溜地便往門外去了。
南宮雲逸有點兒惱怒，對著那領班嚷嚷道：“翡翠是你帶著的姑娘，就這麽死了，難道你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不幫忙查案不說，還……”
“死了？死了是解脫！”領班冷笑一聲道：“我這兒的姑娘，隨便哪個拽出來都是一把辛酸淚，我看啊，活著還不如死了！”
說完，領班扭著腰身，晃晃悠悠便往門外去了。
南宮雲逸強忍著怒氣，轉身去追小煙，人剛到門外，就看到小煙正在急匆匆向自己走來，人剛到眼前，小煙便慌忙低聲道：“我想起來了，這半年來有個道士經常過來找翡翠姐，每次來的時候還給她帶些點心什麽的。”
道士？！一聽這話，南宮雲逸不由得眼前一亮，之前追查周亦凡那案子的時候，南宮雲逸便想以道士作為切入點，沒想到世上的事情如此巧合，都湊在一起了。
“是個什麽樣的道士？”
小煙咬著嘴唇道：“他看起來不像個道士，西裝革履的，我是聽翡翠姐說他是個道士，人長得也普通，四五十歲的年紀……”話說到這裏，小煙突然眼前一亮道：“對了！他每月都是初一十五過來找翡翠姐，明天就是十五，到時候你過來吧，我指給你看！”
南宮雲逸一臉興奮，對著小煙連連道謝，那小煙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這才慌忙轉身往舞台跑去了。
望著小煙的背影，南宮雲逸不由得有點兒感慨，年紀小小就出來做歌女，必然是有些難言之隱，其實領班的話說得不假，女人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方，怎麽可能是自願？譬如小煙這樣的姑娘，或許也有過領班那種“生不如死”的想法吧。
南宮雲逸的心中思緒萬千，鹿函忍不住戳了戳南宮雲逸的後腦勺，忍不住笑道：“有什麽好感慨的，還不如慶幸你比較幸運生得好，人各有命，替別人想那麽多幹嘛。”
是的，人各有命，但是南宮雲逸卻也不覺得自己哪裏幸運，或許在別人看來衣食無憂，但也正是那種太過富庶的家境害死了她的父母，若不是因為父母的死因曖昧不明，南宮雲逸也不會選擇當什麽巡捕。
這世界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合理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去做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像南宮雲逸，雖然嘴上從未提起過，但是那根源隻是被她埋在心底，不代表沒有。
如果能讓南宮雲逸選擇的話，她寧可選擇自己生在貧苦人家，隻要父母健全……
正當南宮雲逸沉思的時候，鹿函難得好心地在旁邊安慰道：“反正你不是還有個哥哥嗎？你哥他……”
話說到一半兒，鹿函突然頓住了，讓南宮雲逸覺得有點兒疑惑，她轉頭一看，發現鹿函的視線正望著不遠處，一臉凝重的臉色。
南宮雲逸好奇地順著鹿函的視線看過去，鹿函連忙擋在南宮雲逸麵前，慌忙擺手道：“沒什麽，我們走吧！”
然而鹿函此時的阻撓已經晚了，南宮雲逸還是看到了鹿函不想讓自己看到的情景——在他們前方不遠處，一樓舞池周圍的那一排沙發上，南宮雲逸看到了角落裏的南宮雲澤。
哥哥……竟然來了這種地方！
鹿函看得出來，在南宮雲逸眼裏，哥哥南宮雲澤的形象高大偉岸正直可靠，要是被她知道了南宮雲澤居然也會來這種不三不四的地方，恐怕這小丫頭心裏會崩潰。
果不其然，在短短的幾秒鍾呆愣之後，南宮雲逸的嘴角一垂，那眼神沮喪得好像快流出水來。
“喂，你別想太多啊，這種地方沒你想的那麽複雜，你哥也是個正常的男人，也會有正常的需要，你……”
鹿函喋喋不休地替南宮雲澤解釋著，他一邊說，一邊看著南宮雲澤所在的方向，突然，一個黑影讓鹿函忍不住渾身一震。
是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