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超度苦難
三人所處的房間,就是家中小孩的房間,想找東西並不難,南宮雲逸剛打開牆邊的箱子,就看到了一疊疊整齊的孩子衣裳,南宮雲逸抽出了幾件肚兜,將那肚兜交給了巫小竹。
巫小竹和鹿函都明白超度的含義,唯有南宮雲逸聽得雲裏霧裏,鹿函簡單地解釋了一番之後,南宮雲逸連連點頭道:“那是最好,我也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呢!”
兩人一拍即合,但是旁邊的巫小竹卻搖搖頭,輕歎一聲道:“擅自取了別人的記憶,對別人來說就是拯救?”
鹿函聽聞此話,咂咂嘴道:“那要看取出的是什麽記憶。”
“疼的,也是記憶,”巫小竹斜靠在牆邊,視線飄向了遠方,仿佛夢囈一般輕聲道:“人在這世上就是一趟修行,苦是必須的,疼也是必須的,若是不疼不癢,恐怕到老也是懵懂未開。”
“對對對,我明白你的意思,”鹿函拍了拍巫小竹的肩膀道:“你們這種修行之人呢,都覺得吃得苦中苦,才能超脫,才能入世,我當然不勸你,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修行,但是既然這樣,你做好你自己的修行就好,別人是苦是甜,你操什麽心?”
鹿函說著要轉身,卻被巫小竹抓住了他的肩膀,隻見巫小竹一臉凝重,皺著眉頭望著鹿函道:“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為何還要改變別人的命運?”
“抱歉,我沒有改變別人命運那麽偉大的力量,我這個人呢,就是見不得麻煩,懶得看別人哭哭啼啼的,我想給自己買個清淨,行不行?”
鹿函和巫小竹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彼此對視著對方,站在一旁的南宮雲逸忍不住在心底裏歎了一聲。
巫小竹說的有他的道理,的確,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自己摔跟頭,也要自己爬起來。
但是。
如果可以的話,南宮雲逸自然願意站在鹿函這邊——她想不明白,幹嘛非要吃苦?若是這天底下的人都能開開心心的,有什麽不好?
好在巫小竹並沒有阻撓鹿函,隻是聳了聳肩,便徑自站到門外去了。
“你別走,等會兒給我搭把手。”鹿函叫住了南宮雲逸,隻見他蹲在地上忙活了一陣,用兩根筷子橫在了兩隻水碗上方。
鹿函輕聲解釋道:“這筷子呢,是他們家常用的,經常送入口中,是沾了家中人氣的,以前的人……不,你們這時候的人,都有個習慣,家裏的筷子不外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想讓別人破了自家的人氣。”
南宮雲逸聽過之後認真地點點頭,倒是莫名覺得這鹿函看起來順眼多了,大概是以前覺得這家夥隻知道胡鬧,沒想到還有這麽多真本事吧。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你往後退一點!”
那兩隻碗還在巫小竹的符陣內,隻是多了兩根筷子,隻見鹿函嘴唇蠕動,輕聲默念著什麽,南宮雲逸看得好奇,可是念了一陣子,隻見那鹿函的額頭都冒出汗珠兒了,房間裏麵仍舊是沒有任何動靜。
“鹿函,你到底行……”
還沒等南宮雲逸把話說完,房間裏突然響起了“嘭、嘭”兩聲炸響,緊跟著便看到那兩隻碗竟然碎了,好像被炸開了似的,幸好鹿函及時將南宮雲逸擋在身後,否則生怕那碎瓷片會迸在她的身上。
但是,說來也神奇,在符陣周圍好像有一堵無形的牆壁一樣,在碎瓷片看起來即將四處迸濺的時候,將所有碎片全部擋在了那牆壁之內,瓷片仿佛撞在了上麵,紛紛落地。
伴隨著瓷碗破裂,無根水也流淌在地上,南宮雲逸下意識去看那符陣中的情況,一時間驚訝得長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符陣中的那兩根筷子--在根本沒有人碰觸到的情況下,那兩根筷子竟然自己立起來了!
南宮雲逸捂著嘴吧,緊張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鹿函的臉上倒是沒有半點兒意外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就聽到鹿函對著身後的南宮雲逸道:“看好了,見證奇跡的瞬間……放!”
隨著鹿函那一聲低吼,兩個人影便出現在了符陣之中,虛幻得好像飄渺煙霧一樣,不過仍舊能清楚地辨認出,的確就是那對夫婦。
夫妻兩個看起來沒有之前那麽凶神惡煞,臉上隻是洋溢著濃重的憂傷,就連站在旁邊看著的南宮雲逸也不由得感到心中酸澀,忍不住輕歎了一聲。
“你到底想要幹嘛?”丈夫率先發話,隻見他本能地將妻子拽到了身後,就像鹿函的動作一樣,用自己寬闊的身影擋在愛人身前,哀怨地對著鹿函道:“我的孩子已經沒了,我們夫妻倆哪怕魂飛魄散,也要報仇雪恨!”
鹿函不慌不忙地擺擺手道:“你們先別著急,誰說要魂飛魄散了?你們又沒死!”
“沒死?!”丈夫大喜過望,回過頭來和妻子對視了一眼,隨即便聽到背後的妻子亟不可待道:“那我們的孩子……”
妻子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看到鹿函臉上的表情時,她就已經聽到了答案,那雙紅彤彤得好像快要滴血的眼睛裏,一滴淚水滾落在地。
“是我們幹的……是我親手……”那妻子的情緒有些失控,隻見她抬起手來,盯著自己那兩隻幾乎半透明的手,咬著牙低聲道:“是我!是我親手殺了我的寶寶!”
在那妻子吼出這一聲之後,南宮雲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隨即發現那女人的臉漸漸地開始變得猙獰起來,她知道是這妻子控製不住自己了,南宮雲逸不由得心頭一緊,鹿函卻伸過來一隻手,在她的胳膊上輕輕地拍了一下,傳達著他的安慰。
“好了,”鹿函說著,從南宮雲逸手中抽出了那隻肚兜,在那夫妻倆的麵前晃了晃道:“你看,你的孩子要是在的話,也不想看到你們這樣,對不對?”
妻子猛地抬起頭來,眼神有些搖擺不定地盯著鹿函,仿佛是被他說服了似的,然而身前的丈夫很快卻恨恨道:“那有什麽用?死了就是死了!是那個女人,那天她進了店裏之後,就不對勁兒了,肯定是她蠱惑了我們!”
南宮雲逸下意識看了鹿函一眼,隻見鹿函望著她,堅定地點點頭,看來他們的猜想沒錯,的確是花如顏將這一家三口害成了這幅樣子。
“你放心!”南宮雲逸忍不住站了出來,一臉懇切地對那夫妻倆道:“我們肯定會想辦法幫你們報仇的!”
“想辦法?”丈夫冷笑了一聲,臉色鐵青,瞪著眼睛將南宮雲逸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皺起眉頭道:“你是個巡捕?”
南宮雲逸連連點頭,就連自己剛剛說的那一番話,也是當上巡捕之後,習慣性掛在嘴邊的話,“我說過我肯定會……”
“巡捕有什麽用?那女人肯定不是人!她是鬼!是凶神惡煞!你一個巡捕,能做什麽?”
“沒有巡捕我們還有道士啊!”鹿函眼尖,指了指門外的巫小竹,那巫小竹大概是餓了,剛找到半個饅頭,掰開了打算送到嘴邊,突然感覺到數道視線齊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馬上不好意思起來,局促地晃著手中的饅頭道:“我給錢!”
鹿函沒有理會巫小竹,對著那夫妻倆繼續道:“你想,我們要巡捕有巡捕,要道士有道士,還怕不能給你們報仇嗎?”
丈夫聽到這話一時語塞,背後的妻子猶豫一下,怯怯地低聲道:“可是,你們為什麽要幫我們?”
“我其實沒想幫你們,我們隻是想抓那個花……”鹿函順口說了這麽一句,被南宮雲逸拽了一把,對著那夫妻倆道:“不管是道士還是巡捕,不管是抓人的還是抓鬼的,這世上既然有不平之事,我們就該站出來打抱不平,這還需要什麽理由?你們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便是,安心的投胎?”
“嘖!”鹿函皺著眉頭打斷了南宮雲逸道:“我說了多少遍了,人還沒死,不要總是投胎投胎的!”
鹿函發現,經過這一番商討之後,那夫妻兩個身上的戾氣已經漸漸消弭,消失不見,鹿函這便兩步走上前來,笑眯眯地望著那夫妻倆道:“不過,在送你們的魂魄歸體前,還有最後一件事情。”
鹿函對著門外的巫小竹吹了聲口哨,那巫小竹剛將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嘴裏,被這一聲嚇得差點兒噎到,拽著袖子一擦嘴,連忙跑進來幫忙。
巫小竹用朱砂筆在兩隻紅肚兜上畫了符,然後將小孩兒的肚兜蓋在了夫妻倆的臉上。
鹿函走上前來,兩隻手撫著那夫妻倆被蓋在肚兜下的額頭。
“你們的孩子,不是被你們所殺,而是被人所害,我們會幫你們找到凶手,沉冤得雪,從今往後,回到人世間好好再續香火,不要執迷於過往了……”
鹿函一邊碎碎念著,旁邊的巫小竹也在低聲念著什麽符咒。
房間裏麵都是兩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夢境一般,南宮雲逸聽著這聲音,漸漸覺得有些困倦,她望著窗外,隻見烏雲已經漸漸消散,太陽也重新出現在了雲端。
等南宮雲逸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地上已經僅剩那肚兜和黃符,巫小竹重新依照之前的辦法將黃符放進無根水裏收好。
望著這一幕,南宮雲逸的心中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安詳和平靜,她深吸了口氣,微笑著望著鹿函道:“那麽,接下來隻要找到花如顏,給他們報仇就行了吧?”
“哈?”鹿函冷笑一聲,“你想得太樂觀了,花如顏倒是好說,你先想想怎麽說服你們那位凶神惡煞的巡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