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追根溯源
鹿函起初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能清楚地看到南宮雲逸和一具死屍打鬥在一起,也看到了南宮雲逸為了擋著那個臭道士,竟然徒手抓住木劍,手掌鮮血直流,甚至看到了南宮雲逸用那雙手掌捧著自己的臉,無助的表情,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
隻是,在整個過程中,鹿函的身體都好像被塞進了一個殼裏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直到口中暈染開了那甜澀的味道,鹿函的身體才突然能動,他看著南宮雲逸皮開肉綻的手心,確定了自己之前不是在做夢。
這個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
南宮雲逸見到鹿函突然醒來,心裏一陣狂喜,然而緊跟著迎來的便是鹿函那驟風暴雨一般的怒斥。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那是行屍,力大無窮,分分鍾把你撕成渣你知不知道?你以為你是誰?阿湯哥啊?嫌自己命長是不是?”
鹿函一邊罵,一邊撕掉南宮雲逸身上的一塊衣角給她包紮傷口。
望著鹿函那舉動,巫小菊的眼睛眨了眨,推了推旁邊的巫小竹道:“你看,我們說了他不是壞人!”
“嗬,惺惺作態罷了。”
巫小竹這冷冰冰的話語激起了鹿函的主意,他抬起頭來望著巫小竹,知道這家夥剛剛差點兒要了自己的鬼命,望著巫小竹的眼神也充滿毫不遮掩的敵意。
恰好,巫小竹也用同樣不善的目光迎了回去,淡然道:“做完你該做的事情,我就送你上路。”
“哈?你送我?不用這麽客氣,反正……還說不好到底誰送誰上路!”鹿函斜挑著眉眼打哈哈,臉上看似輕描淡寫,語氣中卻有著一種冰冷的威懾力。
兩個男人已是劍拔弩張,南宮雲逸忙把鹿函從棺材裏麵拉出來,她拽著鹿函的胳膊,將他擋在自己身後,生怕巫小竹突然對他不利似的,指了指地上淩亂的屍體對巫小竹道:“小哥,你還有事兒要忙吧?那我們就不打擾了,這個……今日大恩改日再謝!”
南宮雲逸話音未落,拉著鹿函就要逃跑,可是剛來到巫小竹身邊,一柄桃木劍已經橫在了南宮雲逸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切記,”巫小竹目視前方,看都沒看南宮雲逸一眼,一邊塞了把黃符給南宮雲逸,一邊慢條斯理道:“關鍵時刻可以保命,其他的,自求多福吧,誰叫你偏要自討苦吃。”
這話氣得鹿函鼻孔冒煙,正想張口叫罵,卻被南宮雲逸死死拽著他,隻見南宮雲逸尷尬地笑道:“多謝!”說罷這句,立馬拉著鹿函頭也不回地開溜了。
趕在天光大亮之前,南宮雲逸已經拎著鹿函躲進了自己的房間裏,鹿函大大咧咧地將身子扔到南宮雲逸的床上,一隻手撐著腦袋側躺著,搖頭晃腦道:“不就是個臭道士,有什麽好囂張,你怕他幹嘛?”
南宮雲逸抓起隻雞毛撣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頭也不抬道:“行了,人家是道士,你是鬼,就憑這點你不服啊?”
“不就是道術,我又不是不會!”鹿函說著,湊上去看巫小竹交給南宮雲逸的道符,他本是不以為然,可是在看到那道符之後,還是不由自主地變了臉色,咂咂嘴道:“這小子有點兒道行。”
南宮雲逸抬起頭來望著鹿函道:“他很厲害嗎?”
“還行,再差一點點就趕上我了。”
南宮雲逸哼了一聲道:“那你這麽厲害,倒是說說看,周家擺的那個陣,到底是什麽意思?”一邊說著,南宮雲逸一邊指了指對麵的沙發,“你坐這邊,我要收拾下床鋪。”
鹿函乖乖地從床上跳下來,赤腳跳到了對麵的沙發上,抱著膝蓋,一臉乖順的模樣望著南宮雲逸道:“我們要睡覺了嗎?”
南宮雲逸沒說話,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鹿函一眼,鹿函連忙吐了吐舌頭,恢複了一臉正色道:“那不算是陣,怎麽說呢……那是結冥婚!”
南宮雲逸的身子擋住了鹿函的視線,正在往床上貼著什麽,聽到這話,她放下了手上的活計,扭頭望著鹿函道:“結冥婚?”
“沒錯兒,這個周亦凡不是尚未婚配嘛,要是就這樣死了,對家族風水是很不利的,”鹿函頭頭是道地對南宮雲逸解釋著,他之所以這麽了解,也是從道士口中聽來的,而且,聽那道士說,這結冥婚的事情,直到現代還有,“所以就要給他找個人來配婚,一般都是用死人來配,也有那種特別有錢有勢的,買個女人來和男人配婚,女人還沒死就在家裏供著牌位,還要替老公照顧公婆,不過這種一般活不長,死了之後就送進棺材和男人合葬。”
讓活人和死人結婚?這種事情讓南宮雲逸感到無法想象,渾身立刻豎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低聲咒罵道:“簡直沒人性!”
“行了,他們家做的最有人性的事情,就是沒讓你和他結冥婚!你們不是有娃娃親嗎?”
“讓我和個死鬼結婚?做夢吧!”南宮雲逸一邊說著,一邊爬上床蓋上了被子。
鹿函哼笑一聲道:“那,如果那個死鬼是我呢?”
話音未落,鹿函已經湊到了床邊,作勢要往床上爬,可他的手剛碰到被子,立馬好像觸電一樣縮了回來,瞪大了眼睛望著南宮雲逸。
隻見南宮雲逸得意一笑,掀開被子在鹿函麵前晃了晃,原來,剛剛趁著鹿函沒注意的時候,南宮雲逸偷偷將那幾張黃符貼在了被子四角,“對不起,這張床歸我了,你就睡地上吧!”
鹿函氣得咬牙切齒,“好啊!你和臭道士合夥欺負我!”
南宮雲逸沒有理會鹿函的埋怨,她的腦海中又一次響起了巫小竹的那句話。
“人鬼殊途”。
說的沒錯兒,自己終究是不能將鹿函一直留在這兒,想到這裏,南宮雲逸望著天花板,聲音平靜地對著鹿函道:“這件事情查清楚之後,我就會送你走的。”
“送我走?”鹿函也躺在貴妃榻上,翹著腿道:“你想送我去哪兒?”
“塵歸塵,土歸土,送你投胎轉世啊。”
鹿函心想,如果事情真如南宮雲逸說得那麽簡單就好了,他壓根兒就沒死,隻是鹿函沒有告訴南宮雲逸,反正說了她也不明白,但是鹿函自己心裏清楚,他之所以要跟著南宮雲逸將這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是因為他必須要想辦法回去,回到他的時代,回到他的身體裏。
而自己之所以會在這裏的原因,肯定和周亦凡有關。
周亦凡是被人設下了噬魂陣法而死,魂魄四分五裂,之前鹿函有一個問題沒想明白,以那些餓鬼的活動範圍來看,床正中的地方是個死角,那一塊魂魄並未被吞噬,但是下落不明。而後得知了冥婚的情況之後,鹿函心下了然,剩下的一部分魂魄應該是在木頭人的身上,被用於結冥婚了。
結冥婚這事情,應該是周家人的安排,因為隻有周家人才會受益,但是,陣法布在周家,是否也說明做法害死周亦凡的,其實是周家自己人?
“喂,周家幾口人?有沒有人和周亦凡有仇?”鹿函翻身從貴妃榻上爬起來,對著南宮雲逸急切地問了一聲,“晚上我們再去一次周家吧!”
鹿函因這個想法而興奮不已,然而他的提問卻並未等來答案,回答他的,隻有南宮雲逸均勻的呼吸聲。
“喂?你這麽快就睡了?”鹿函有些不滿,跳起來湊到床邊,他不能碰南宮雲逸,隻能遠遠地打量著她熟睡的側臉。
大概……是累壞了吧?鹿函望著南宮雲逸的瞬間,心情突然變得格外平靜,細細地打量著南宮雲逸精致的五官和柔和的輪廓,以及,南宮雲逸的雙手,剛剛包紮得太簡單,此時鮮血已經滲透了布條,染在了棉被上。
鹿函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可惜,她如果也是自己那時代的人就好了。
南宮雲逸狠狠地補了一覺,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時近中午,她抻了個懶腰,從被子裏麵探出頭,擦了擦頸間纏著碎發的汗珠兒,看著仍在睡著的鹿函,低聲嘀咕一句“懶蟲”,然而卻並不知道在她熟睡的時候,鹿函幫她趕走了幾隻夢魘。
南宮雲逸躡手躡腳地從床上爬下來,伸出手在鹿函眼前晃了晃,確定這家夥不是在裝睡後,抱著一套幹淨的衣裳躲到了珠簾後麵打算換衣服。
房裏多了個男人,要多麻煩有多麻煩,可是自從在周家祖墳出事兒後,南宮雲逸又不敢趕走鹿函,隻能自己咬牙受罪。
南宮雲逸還依稀記得鹿函出事兒的時候,自己是怎樣的提心吊膽,雖然不知道那種情緒從何而來,但卻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正當南宮雲逸換下髒衣服,剛罩上一件幹淨的巡捕襯衫,扣子還沒係好兩顆,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聽到傭人在門外急匆匆道:“小姐!出事兒了!巡捕房的人正在樓下等你呢!”
這突如其來的喊聲讓南宮雲逸驚慌失措,頓時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背後的鹿函也被吵鬧聲驚醒了,隻見這家夥剛準備起身,眼睛卻盯著南宮雲逸--她穿著一件略顯寬大的襯衫,赤著雙腿,衣襟微微敞開,長發遮擋著若隱若現的胸前。
鹿函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尖,還好,幸好自己隻是魂魄,否則恐怕早已經鼻血成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