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順其自然
“看來世子已經去過那裏了。”幾日後,方丈到安王府拜訪安彥哲。
“去過了。”安彥哲平靜的說,之後將扳指還給方丈,說道:“此事還要多謝大師,這是你的東西,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方丈接過扳指,說道:“前塵往事既已了結,世子就在這裏好好生活吧,切莫因心魔錯事今世的緣分。”
安彥哲不懂他為何提起這話,就問道:“大師此話何意?心魔是什麽,今世的緣分又是什麽?”
方丈笑了笑,說道:“這個嘛,就要世子殿下自己去悟了,你所經曆的一切都不是沒由來的,所有的相遇,都有它的道理,不要試圖去阻礙,也不要逃避。”
方丈的話倒是引起了安彥哲的注意,他原本是不相信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的,但他畢竟是死而複生的人,加上此次的事件,他是完全有理由相信他麵前的這個人,是一個道行高深的法師。這樣的人說出的話,不得不讓他多加注意。
“你是方丈的弟子嗎?”安顏悅本來在後花園閑逛,卻意外看到了智峰和尚,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竟鬼使神差的走過去搭話了。
智峰看到有人來,行了個禮,回答說:“是的。”
“方丈今日來找阿哲何事,你可知道?”一半是出於搭話的目的,一半也是真的好奇。
“師父的事,我等不敢過問,施主若是好奇,不妨去問問彥世子。若是知道了,不妨告訴貧僧,貧僧也很好奇。”智峰說道,說話的時候麵帶笑意。
安顏悅聽完他說的話也笑了,說道:“怎麽辦呢?阿哲的事情,我也不管過問呢?看來我們兩個的好奇心,注定是要一直懸著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智峰笑答。
“小師父是第一次來安王府吧,時間還早,我陪你逛逛吧,我們安王府的景色,還是值得一看的。”安顏悅說著也不管智峰是否同意,就在前麵引路了。
無論是前一世,還是這一世,安顏悅都是個大膽的女子,隻是不知道她的大膽會引來什麽樣的後果,也不知,那個後果是不是她能承受的住的。
“方丈的佛法修為很高,小師父作為他的弟子,想必修為也不差吧。”安顏悅一邊走一邊說道。
智峰和安顏悅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回答說:“貧僧出家沒有多少時日,修為淺薄。”
“這麽說你不是自幼出家?”安顏悅問道。
“是。”智峰回答說。
“那為何想出家了呢?”安顏悅又問。
“大小姐可聽說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句話?”智峰說道,“我,就是那樣的人。”
安彥哲和方丈交談完之後,兩人一同出來。向下人詢問了智峰所在的地方,安彥哲就和方丈一同去後花園了。
遠遠的看著安顏悅和智峰,安彥哲又想起以前聶振鋒和他姐姐在一起的場景。因為智峰長了一張和聶振鋒相同的臉,看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安彥哲心中總有些疙瘩解不開,很不希望他們有太多接觸。
“那個人……是大師的弟子嗎?上次在寺廟也見過。”安彥哲問道。
“是,他叫智峰,原來孤蘇國的將軍,孤蘇國城破之後,太多人想要他投到自己的麾下,他卻隻願效忠原主,無奈之下落入空門。”方丈解釋說。
聽到智峰也是孤蘇國人,安彥哲不免留心了一下,畢竟孤箬罹也是孤蘇國人。
“看來孤蘇國的人都喜歡我們國家。”安彥哲說道。
“沒有辦法的事。這裏一共就三個國家,西梁滅了孤蘇國,誓要屠盡孤蘇國人,能庇佑他們的,也就隻有沁水國了。”方丈解說道。
“那接下來就是西梁和沁水的戰爭了。”安彥哲說道。
方丈含笑說道:“也未可知,孤蘇國後裔從未放棄複國的鬥爭。”
“方丈在空門之中還對天下大事如此了解,這倒出乎我的意料。”安彥哲別有深意的說道。
“佛家普度眾生,戰爭至百姓於苦難,如若即使料到,會不會減少一點苦痛呢?”方丈說。
說話間,他們已經和安顏悅兩人遇上了,方丈對智峰和尚說:“智峰,我們該回去了。”
說完,兩人便告辭離開,看著他們漸漸走遠,安彥哲對安顏悅說:“你跟那個人很熟嗎?”
“隻是相識而已。”安顏悅回答說。
“那就隻保持相識的關係吧,不要離他太近。”安彥哲說道。
“為什麽?你不喜歡他嗎?”安顏悅問道。
“你不用知道。”安彥哲淡淡說了一句,也不打招呼就離開了。
“哎~這小子真是,越來越不注重禮節了。”安顏悅看著安彥哲的背影說道。
“孤蘇國後裔從未放棄過複國。”
回到書房的安彥哲不知不覺想起這句話,又聯想到孤箬罹的身世,不禁想到“她也未放棄過複國嗎?”
這麽想著,就坐不住了,出發去往孤箬罹的樂坊。
“今天怎麽來了?想那個人了嗎?”孤箬罹今入包間後問道,丫鬟從兩邊為她先看帷幔,她翩翩的身子,很美。
“隻是突然想來了。”安彥哲回答說。
孤箬罹含笑在他對麵坐下,說道:“不是想那個人的話,難道是想我了嗎?”
安彥哲沒想到她作為一個古代女子竟如此直言不諱,一時間有些發愣。
孤箬罹為他斟了一杯酒,說道:“我開玩笑的,世子不必當真。”
“這樣的玩笑,經常開嗎?”安彥哲問。
“不,隻對世子一人開過這樣的玩笑。”孤箬罹回答說。
“那這,倒是我的幸運了。”安彥哲說著飲下杯中的酒。
“聽說,孤蘇國後裔從未放棄複國,你呢?也在做那樣的事嗎?”安彥哲問道,他或許還意識不到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直接直言不諱的問。
孤箬罹斟酒的手突然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些不明的神色,之後幹脆停止斟酒,看著安彥哲問:“若我做著那樣的事,世子殿下會幫我嗎?”
“你希望我幫你嗎?”安彥哲沒有回答,而是問道。
“如果我說希望世子就會幫我嗎?”孤箬罹問。
“這麽說,你確實做著那樣的事了?”安彥哲問。
兩人都是在不斷的試探對方,就好像當初蘇離和安彥哲之間的相互試探一樣。
最後,孤箬罹說道:“箬罹一介弱女子,能做什麽事呢?”她這樣的回答算是避開了安彥哲的提問。
安彥哲笑了笑說:“也是,打打殺殺,勾心鬥角那些事不適合你。”
一年後,當安彥哲帶領安家軍出現在原為孤蘇國,先為西梁附屬國的城門下的時候,他看到城樓上早已被別的人馬占領。領軍的人是穿著一身紅衣的孤箬罹,他旁邊站的是當初剃度出家的智峰。
毫無疑問,在這種場麵下相見,對安彥哲的衝擊不是一般的大。那時他問孤箬罹,是不是也做著複國的事。其實她回答是若不是,對安彥哲都沒有太大的關係,畢竟他不打算參與到那些鬥爭中。可她回答不是。後來,安彥哲逐漸被卷入國與國的鬥爭之中,孤箬罹有很多機會可以表明身份,但她沒有。安彥哲也有很多機會可以發現孤箬罹的真實身份,但他也沒有,因為信任孤箬罹。現在,這麽相見,該讓安彥哲多麽嘲笑自己的那份信任啊。
“世子,他們怎麽會……”副將阿成看到有人捷足先登,不解的問道。
“是孤蘇國後裔。”安彥哲說道,語氣雖然平靜,但臉上早已是寒霜冰刃。
“這個屬下知道,可是當年孤蘇國城破之時,軍隊全軍覆沒,他們如何有這麽多兵力在我們到來之前攻破這裏的防禦?”阿成問道。
“可能一開始就留了兵力。”安彥哲說,他始終看著城樓之上的孤箬罹。
“公主,接下來怎麽辦?”智峰問道,“沁水國的人肯定知道我們是在利用他們,該不會一怒之下繼續攻城吧。”
“不會,若他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就不會這麽做。”孤箬罹說道,站在城樓高處的她也在看著安彥哲。
他一身戎裝,手持利劍,騎在馬上,身後帶著浩浩蕩蕩的軍隊,看起來英勇無比。而他臉上的表情如此平靜,她知道,日後,安彥哲大概不會把目光投下自己了。在沁水國一起度過的那些幸福的時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我是孤蘇國公主孤箬罹,今日複國大業的成功,得益於各位將士鼎力相助。他日複國舉行複國大典,必會向沁水國送上國書。各位征戰多日,十分辛苦,請在城池外20裏外紮營,待我等清掃完戰場,送上佳肴,犒勞各位將士。”孤箬罹大聲說道。
“這不是明擺著拒絕我們進城嗎?利用完我們竟然還好意思說出這番話,世子,要不要攻進城去?”副將問道。
安彥哲卻隻說了一個“退”字。
看著安家軍一點點撤走,最後安彥哲頭也不回的離開,孤箬罹對著他的背影默默說:“對不起,是我利用了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