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心疼了
蘇離也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聽完安彥哲的講述,聽完之後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再看安彥哲時的心情她也不得而知。但她知道還有一些事是安彥哲沒有告訴自己的,從十五年前家破人亡到十年前走向複仇之路,這中間有五年的時間,他又是如何度過的呢?
她走出書房後,看到了阿成和阿May,於是就以這個問題來問他們。
阿成是最初就跟在安彥哲身邊的,所以知道這個問題,“兩年在少管所,三年在為了生存而拚搏。”阿成這樣回答道。
“為什麽會在少管所呢?”蘇離繼續問。
“在那場行動之後,他就被移送到了少管所。”阿成說道,因為見證過安彥哲最痛苦的那段時光,所以他很不喜歡蘇離,跟她說話的時候語氣也很不好。
“因為那樣才會這麽恨麽?”蘇離自然自語的說道,視線望向緊閉的書房,裏麵偶爾還會傳來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不知道你理解的那樣是怎麽樣,但是他原本是一個善良到連路上受傷的鳥兒都會帶回家治療的人,在學校裏也是傳統意義上的模範生。變成現在這樣,完全是因為你的姐夫。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父母雙亡,姐姐被抓,他自己也被送去少管所,在裏麵挨打比吃飯還經常,備受毒打,甚至差點因此失明。從少年宮出來後,舉目無親,隻能露宿街頭,吃著別人剩下的殘羹冷炙,受盡白眼和侮辱。就那樣,從十五歲長大了二十歲。”
“你也是十五歲的時候經曆的變故,但他比你慘。”阿成幾乎是斷定的說,“不管怎樣,你的家還在,爸爸媽媽還在,還有一個有軍部背景的姐夫。你忍受的不過是心理上的痛苦,他忍受的是身心的雙重痛苦。在那樣的環境下,他隻能以滿身的刺武裝自己,不受傷害。”
蘇離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著阿成說的話,是因為那樣才形成了現在的雙重人格嗎?一方麵優雅紳士,一方麵卻又極其殘忍嗜血。想想他所經曆的那些事,任何一件放在自己身上恐怕她都早已奔潰。於是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之後,她突然能夠理解安彥哲了。他親手放走的人讓父母家人遭遇橫禍,他該有多自責;自己落魄不堪,仇人卻幸福美滿,他該有多不甘;從優雅的紳士變成嗜血的魔鬼,這一艱難的過程,他該有多痛苦!!!
這樣想著,對安彥哲產生了心疼的感覺……
鬱非是晚上的時候才知道蘇離今天的遭遇的,知道之後是又擔心又慶幸,也不顧現在已是深夜,直接衝到了蘇離的住處。蘇離房間的門沒有上鎖,一推就開了。
房間本就不大,有一間宿舍的大小。因為開著燈,裏麵的環境看的一清二楚。房內的擺設一如既往,也算得上整潔。蘇離坐在桌邊,背對著房門而坐,所以鬱非進來的時候她並沒有什麽反應。她現在心情低沉,時不時的拿起桌上的就喝一口。看上去應該喝了有一陣了,所以桌子上已經有了空瓶。
鬱非走到蘇離麵前,看到她在喝酒,不僅有些詫異,問道:“你怎麽喝上酒了?”
蘇離抬頭看看鬱非,很隨意的笑了笑,說道:“你來了,坐。”說著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示意鬱非坐下。
鬱非遵從了蘇離的指示,在她對麵的位置坐下。這個時候他看蘇離,覺得她已經有些醉了。
“你知道我的吧……”看到鬱非坐下後,沒等他開口,蘇離先說道:“這十年來,我活的都挺痛苦的,每夜每夜都做噩夢,每天每天都活在恐懼中。那揮之不去的噩夢和恐懼,真的搞的我快要瘋了,真是要瘋了。”
鬱非安靜的聽蘇離說話,默默的觀察著她的表情,說這些話的時候蘇離顯得很痛苦,眼圈微紅,看著快要哭出來了。她一隻手平放在桌子上,一隻手胳膊抵在桌子上,手利用胳膊的支撐力自然的擺在空中,時不時的用手做些小動作,遇到難以表達或者讓她痛苦的地方的時候,言語停止的時候,手也不在擺動,而是有氣無力的放著。
“我,非常恨安彥哲,是他,讓我的生活變成了這樣,是他,殘忍的殺害了姐姐和小凡。我應該很恨他的,應該親眼看到他悲慘的下場才解恨的。可是我……我……”蘇離說著停頓了下來,似乎下麵的話並不太願意說出口。
“竟然在知道了他所經曆的事情之後,心疼了。”蘇離最終說出了這句話,說完垂下頭,雙手掩麵,再起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淚痕。
“我知道我不能這樣,不應該這樣的,這樣的我怎麽對得起死去的姐姐和小凡,該怎麽麵對因為此事心力憔悴的父母。我真是太沒出息了,怎麽可以這麽自私,怎麽可以就自己活了下來。我,就不應該活下來的。”說道動情之處,蘇離由之前默默的流淚變成了大哭,瞬間淚流滿麵。
早在她最初開口說話的時候,鬱非就很是心疼了,現在看到她的眼淚,真是痛恨自己不能代替她痛苦。他從蘇離的對麵來到蘇離旁邊坐下,輕輕的拉過蘇離,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盡情哭泣。他知道,這個時候哭出來會好很多。
他一麵輕輕拍著蘇離的背,一麵安慰她說:“這不是自私,也不是沒出息,是善良,是因為你太善良才會這樣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所發生的事情,都不是你的錯。很感謝你能活下來,才能讓我遇見你。活下來是多麽幸運的事情,怎麽能有這種負擔呢?你負責好好活著就好了,該算的,該清理的,我都替你解決好,誰欠誰的,誰該還誰的,都由我來替你整理,你不需要想這些,隻要快快樂樂的活著就好了,那些痛苦的事情,就讓我來替你背負吧。”
這些話,不是冠冕堂皇的套話,也不是為了討好對方的甜言蜜語,而是確確實實,鬱非心中所想的話。他希望蘇離能像正常女孩子一樣,樂她們所樂,憂她們所憂。痛苦也好、恐懼也罷,這些事情就都讓自己來處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蘇離終於不再哭了。或許是因為鬱非的話起了作用,也或許是因為哭累了,又或許是別的原因吧。總之是不再哭了,雖然不再哭了,但在繼續喝酒,直到把買來的酒都喝了。鬱非是不能喝酒的,所以隻能看著蘇離喝。也因為知道她心情不好,就沒有攔著她,任由她隨便喝。
蘇離的酒量其實是不好的,但因為太難過,喝的也就多了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她已經喝醉了,意識出於迷迷糊糊的狀態。
“小二,拿酒來。”蘇離喝完手中最後的酒,把啤酒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說道。
鬱非環顧了房間一周,確定隻有他和蘇離兩個人,問蘇離道:“小二?誰,我嗎?”說著為了確信還特意指著自己。
“當然是你,這房間裏隻有我和你兩個人,不是你難道還是我嗎?”蘇離一本正經的回答道,還不忘使用反問的手法讓鬱非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鬱非不自然的咳了兩聲,沒辦法也隻能配合蘇離繼續演出了,說道:“沒有酒了。”
蘇離不屑的“切”了一聲,盯著鬱非的眼睛說道:“騙鬼呢。怎麽可能沒有酒了,肯定是你藏起來了,想偷喝是不是,被我找到你就慘了。”說著就開始滿屋子轉著找了起來。
因為蘇離搖搖晃晃的,鬱非怕她摔倒,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後,還不忘解釋說:“真的沒有了。隻有桌子上那些酒了,都被你喝完了。”
“胡說,我才喝了兩瓶,怎麽能沒有了呢?”蘇離反駁道。
鬱非滿臉黑線的看了看桌上的七八個啤酒罐,說道:“怎麽才兩瓶,七八瓶都有了,不是說酒量隻有兩瓶啤酒麽,還喝這麽多。”
蘇離轉過頭麵對鬱非,說道:“就是因為酒量隻有兩瓶,所以才隻喝了兩瓶呀。你看……”說著她又回到了桌子旁邊,因為頭暈就幹脆趴在桌子上,數一個啤酒罐往自己旁邊放一個,“1,2,1,2,1……”
雖然拿一個數一個,但幾乎就隻在1和2兩個數字之間循環,最後還很得意的告訴鬱非說:“你看,就是兩瓶嘛。”
鬱非被蘇離驚訝的許久數不出話來,這酒後的智商……幾乎為零嘛,真是讓人頭疼。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
“你是誰?”蘇離看著鬱非問道。
“我是……”鬱非正要說自己是誰,蘇離突然打斷他說:“你別說,我知道,你是鬱叔叔。”說著她還咯咯的笑著,笑的前仰後倒的。
鬱非再次滿臉黑線,他一直自認為自己屬於那種不顯老的臉型。但是蘇離竟然叫他叔叔!
“你是不是喜歡我?”蘇離又問,說話的時候還衝鬱非拋了個媚眼。
衝著這個媚眼的份上,鬱非回答說:“嗯,喜歡。”
“你不能喜歡我。”蘇離嘟著嘴說道。
“為什麽?”鬱非不解的問道。
“因為我是蘿莉,你是大叔啊,哈哈。”蘇離說完還很開心的笑了起來,一點都不考慮鬱非此刻的心情。
鬱非盡量抑製住自己想砸桌子的衝動,說道:“你對自己的定位倒是很好啊,艾希……我怎麽就成叔叔了呢?”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
“你為什麽要戴藍色的帽子?”蘇離指著鬱非的貝雷帽問道。
“這哪有為什麽?維和士兵的帽子一直都是藍色的。”鬱非回答說。
蘇離撇撇嘴,似乎對鬱非的帽子很不滿意,說道:“藍色不適合你。”
“那什麽顏色適合我?”鬱非問。
“綠色。”蘇離想都沒想就脫口未出,不過對於喝完酒智商基本為零的蘇離來說,恐怕想了也會這麽說吧。
“應該戴綠帽子,綠帽子適合你。”蘇離補充說。
鬱非再次滿臉黑線,爭辯道:“綠帽子怎麽就適合我了?”
“就是適合嘍,你沒有吧,我送你。”蘇離說道,好像很大方的樣子。
自己喜歡的人,說要送自己一頂綠帽子,鬱非現在的心情,真是,紮心了。他用雙手輕輕捧住蘇離的臉,讓她注視著自己的眼睛,打算很嚴肅的糾正蘇離的這個思想,沒想到蘇離卻已經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正常來說,喝醉的人睡著了就會一直到酒醒之後才會醒,然而對蘇離來說,這種事情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