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披星戴月
盈袖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家娘娘奇怪的舉動,眼裏閃過一絲困惑。
娘娘這是怎麽了?
對著一個雪人發脾氣?
不清楚現在的情況,她不好貿然上前,隻能站在一邊觀望。
明曦許是也覺得沒意思,抽了幾下就扔了木棍,慢慢彎下腰抱著膝蓋,蹲在雪地裏發呆。
盈袖動了動唇,終是什麽都沒說,默默回屋拿了把傘,一言不發地站在她身邊為她撐著。
兩人誰都沒說話,天地一時靜謐無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盈袖覺得自己的臉都凍的木了,她聽見一道弱弱的聲音傳來,輕的像是呢喃,稍不注意便會被風吹散了一般。
“盈袖,你說,他是不是生我氣了?”
盈袖眸光微怔,有些疑惑地垂下眸去,對上明曦清澈茫然的目光,那眼神柔軟極了,卻又帶著一抹遲疑不定的糾結,她心下不解。
娘娘說的是誰?
誰還敢生娘娘的氣?
盈袖反應遲鈍,腦海裏琢磨著這句話的意思,一時沒吭聲,明曦好像也並不想知道答案,她好似想到了什麽,眸光亮了一瞬,手腳並用從雪地裏爬起來,拍拍髒兮兮的裙擺,兩腿一蹬噠噠噠地跑進屋。
盈袖盯著她的背影,木訥的臉上閃過一抹疑惑和迷茫。
娘娘那小腦瓜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想一出是一出的……
沒一會兒,她便知道了答案。
因為明曦又重新出來了,懷裏抱著個小箱子,瞧上去眼熟的很,她人不大,抱著一個半人高的小箱子走的搖搖晃晃,看的人膽戰心驚。
盈袖盯著那個紅漆木箱,眼裏閃過費解,飛快地上前去要接過來,意料之中的,明曦沒人她碰。
盈袖也不奇怪,畢竟娘娘平日裏就寶貝這箱子的很,如果非要讓她形容的話,這小箱子就是娘娘的百寶箱,什麽稀奇珍貴的東西都往裏放,就連她都碰不得。
明曦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到地上,然後打開,露出裏麵的東西來。
雜七雜八的還不少,大多數都是帝京那邊送來的,每當那邊得了什麽好玩意兒都會著人送過來,明曦每次都表現的平平淡淡,可盈袖卻知道,那這東西,無一例外被她當成寶貝一樣存放在裏麵。
她嘴裏不說,可心裏卻開心著呢。
盈袖似乎懂了娘娘之前異樣的原因,她眼裏劃過一絲訝然。
是因為今年陛下那邊還有按時送來禮物嗎?
可邊關戰事吃緊,陛下忙的腳不沾地,想來應該是把這事兒忘到腦後了。
盈袖有心想為自家主子辯解幾句,可不知道從何開口,雖然這些東西是誰送的大家心照不宣,可到底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她這樣貿然開口,會不會不太好……
她在心裏天人交戰,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娘娘,您這是在幹什麽?”
盈袖驚訝地盯著她的動作,發出疑問。
明曦在一棵梅樹下,用手刨了一個坑,沒一會兒那柔軟白皙的手就被凍的通紅,她小心翼翼的捧起一片幹枯的樹葉,樹葉早已枯萎,隻剩下清晰的脈絡,勾勒出輪廓,她眸光繾綣地用指尖描摹著脈絡的形狀,聞言頭也沒回,將那片樹葉放進坑裏,接著是一朵幹枯的花,一根狗尾巴草,一隻紙鳶……
“沒看出來嗎?我在埋東西啊……”
她語氣聽上去挺平淡。
盈袖張了張嘴,萬年不變的木訥被驚訝覆蓋,眼神匪夷所思,“可是……可是您不是很喜歡這些東西嗎?”
平日裏碰都不讓碰一下的……
盈袖懷疑自家娘娘是不是被氣瘋了。
明曦眨了眨眼睛,“我現在也依然喜歡啊,隻不過換了一種方式。”
無論她怎麽解釋,盈袖都無法理解,隻覺得娘娘肯定是氣狠了,這才用這種方式來發泄。
理智上,她覺得陛下有點慘,情感上,她選擇無條件站在自家娘娘這邊。
這邊的情況照舊有人稟報給了帝京那邊,不過送到越離夙的桌案上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了。
邊關戰事告一段落,不過依舊沒到放鬆警惕的時候,他百忙之中終於能歇口氣,這才看起了來自太廟的信。
這一看,不由微微變了臉色。
……
近日陛下為邊關事務忙的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李德忠看在眼裏,心疼極了,好不容易看著能歇會兒,他吩咐禦膳房做了些補品,便是神仙也經不住這樣的折騰啊!
正要端給自家陛下呢,就瞧見他黑著一張臉出了乾清宮,李德忠臉上擠出一個笑正要說話,隻聽見他冷淡的一句,“備馬,朕要出京。”
轉眼間視線裏便沒了身影。
???
他站在原地,表情那叫一個茫然。
是邊關那邊又傳來什麽消息了嗎?
怎麽突然要出京,還是在這種關鍵時候!
越離夙沒給他解釋,備了一匹馬,當晚就出了帝京。
騰駒狂奔在陌上,被冰冷凜冽的風雪一吹,他腦子裏的熱血不由冷靜下來,思考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之後,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不過即便是冷靜下來,他也沒有回去的打算。
腦子冷了下來,心卻是熱的。
他想,去看一眼也好,哪怕是一眼,他也能安心。
路過郊外,他無意瞥見一株開的正盛的梅花,在這寂靜的夜裏,偏僻的一隅,開的熱烈,灼灼動人。
他心下微動,反應過來的同時,已經不受控製地伸出手,策馬揚鞭,斜著身子攀折下一枝,猶帶著夜裏晶瑩剔透的露珠,梅花的清妍幽香勾的人心旌蕩漾。
就連這孤獨的路程,似乎也沒那麽漫長。
帝京距離太廟,快馬加鞭,少說也要三日才能到達,然而越離夙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竟然隻花了兩天一夜的功夫就到了。
他來的突然,誰也沒通知。
到達太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古老的建築陷入了沉睡之中。
這個時間,她也必定已經安歇。
越離夙踩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心裏說不上來是緊張還是期待。
他想到什麽,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枝梅花,經曆旅途的摧殘,花瓣有些蔫兒了,像是被蹂躪過一樣,值得慶幸的是還殘留著一縷幽香。
他臉上劃過幾不可察的懊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