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她們不一樣
豫州此行不太平是必定的。
因為他們連招呼都不打直接把人豫州太守的寶貝兒子給砍了，想必這會兒那老東西肯定已經收到了消息，暴怒的同時又暗搓搓琢磨著怎麽弄死他們。
然而他們非但不躲，還傻乎乎的送上門去，這可太囂張了！
明曦代入那太守的視角想了想，八成得氣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此行的凶險在馬車上越離夙已經拽著她的耳朵給她科普過了，一旦進了豫州境內，一定要寸步不離跟著他。
誰知道痛失愛子的老虎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來？
正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在豫州，太守就是土皇帝，即便越離夙這個真皇帝來，想要收拾勢力遍布豫州的太守，估計也得夠嗆。
經過一處小樹林，車隊停下來休息。
明曦揉著酸痛的腰跳下馬車。
如同飛出牢籠的鳥兒，撲騰著翅膀就撒歡似的朝著容貴妃他們奔去，完全從頭到尾無視了越離夙黑著的臉。
“容姐姐！”明曦腳步慢下來，容貴妃回眸朝她笑了笑，神色依舊有些憔悴，可卻比之前好了太多。
明曦心知這種傷痛，短時間內想要完全放下是不可能的。
可是人總得往前走，究竟怎麽選擇，還是要看容貴妃自己。
二人默契地朝河邊走。
距離不遠，眾人的視線範圍之內，越離夙瞥了一眼也就選擇放任了。
這麽近的距離，出不了什麽岔子。
指尖掬起一捧清水，冰冰涼涼的水珠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從指縫中劃過。
明曦愜意地歎息一聲，似是尋常的聊天，“容姐姐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她轉頭看她，眼神裏藏著善意，“如果你想離開皇宮，興許我可以幫你。”
她想著，容貴妃之所以會進宮，是因為授了她爹的意，可如今她並不需要容貴妃的扶持了，自然也可以還她自由。
至於越離夙那邊，她攥了攥手指……
對方應該不會反對吧？
出乎意料的，容貴妃搖了搖頭。
“臣妾還不想離開皇宮。”
明曦詫異地瞪大了眼，她明顯感覺得出來，比起森嚴規矩還多的皇宮，容貴妃更喜歡在宮外的感覺。
從本質上來說，她們倆都是同一種人，骨子裏向往自由。
然而對方卻拒絕了，她不禁有些疑惑。
容貴妃笑了笑，“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領了，可出了宮，臣妾也沒有別的去處。”
她眼神落寞下來。
明曦臉上愣愣的，是啊，容貴妃的家人對她不好，她回去之後恐怕也會受盡冷待嘲諷。
程宛不在，這世間也沒有她眷戀的人。
明曦不由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現在的容貴妃和剛來時候的她何其相似。
就像無根的浮萍，沒有歸宿，漂泊不定。
不過比起容貴妃，她明顯要幸運多了，至少她還有家和疼愛她的家人，和她喜歡的人。
容貴妃低低笑了笑，“留在宮裏，沒有人能為難臣妾，時不時還可以找姐妹們說說話，也挺好的。”
她眼波流轉，看過來，“娘娘想趕臣妾走嗎？”
“當然不是。”明曦下意識否認。
相處這麽久，她和容貴妃也產生了很深厚的情誼，在她心裏就如同一個大姐姐一樣。
如果對方真的走了，她肯定也會不習慣的。
她想了想，鄭重地補充，“你想怎麽樣都可以，一切都尊重你的意見，坤寧宮永遠都是你的家。”
她沒有說皇宮，因為皇宮代表不了她，坤寧宮卻可以。
隻要她一天還是皇後，她就可以一直庇佑著她。
容貴妃也聽懂了她的意思，她眼眶有點紅。
“娘娘真傻啊。”
明曦：……
她反複確認了好幾遍，這才終於肯定對方說的是“娘娘真傻啊”而不是“娘娘真好啊”。
就……心情複雜。
容貴妃不由笑出了聲，她低頭看著水中的倒影，神色突然安靜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娘娘不覺得臣妾惡心嗎？”
明曦愣了愣，皺了皺眉，“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她語氣不讚同，“喜歡和性別又沒關係。”
她想了想，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神色認真，“性別隻是用來區分茅廁的，你既沒殺人也沒放火，為什麽要害怕站在陽光下？”
容貴妃眼神怔怔，是啊，她既沒殺人又沒放火，為什麽要怕站在陽光下？
她有些悲愴地笑了笑。
如果當初也有人這麽勸宛宛，那就好了。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是皇後娘娘。
她抹去臉上冰冰涼涼，深吸一口氣，認真瞧著明曦，像是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娘娘不是總問臣妾，為什麽對娘娘這麽好嗎？”
明曦張了張嘴，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見容貴妃輕聲地道，“其實沒見到娘娘之前，我心裏是不情願的，大好的年華，卻要為了另一個人葬送在冰冷的皇宮裏。”
明曦心裏難受極了，並不是因為容貴妃這些話不滿，而是有些自責。
她甚至能理解對方，如果是她自己也絕對不願意為了另一個人葬送自己的青春，連終身幸福都做上了賭注。
“後來見到娘娘之後，我慢慢改變了想法。因為娘娘那雙眼睛……”她眼神透過她，像是在回憶另一個人，喃喃地道，“很久以前我也見過這麽一雙眼睛，生動活潑，堪比世間任何絕色。”
明曦和程宛是有些相似之處的。
她們一樣的不拘於世俗，一樣的敢愛敢恨，一樣的生動活潑，在這麻木冷酷的世道裏，堪稱最鮮活亮麗的一筆，讓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追逐光是本能。
那日在乾清宮門口，明曦皺著眉瞪著她，嬌俏明媚，有一瞬間她以為她看到了程宛，可是她又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她。
她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鮮明獨立。
隻是，程宛的鮮活被這冷酷的世道壓榨的半點不剩，她化為養分，凋零在這片黑暗的土壤。
而明曦卻如同清晨的第一縷光，明媚而不炙熱，勢如破竹地照亮整片大地。
她們是不一樣的。
也幸好，她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