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程宛
這麽看來，對方的臉，倒像是後期經曆了什麽事情，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秀琴接下來的話更是令明曦和容貴妃大吃一驚。
“容貌算得上什麽，如果連命都保不住了，什麽東西都可以舍棄掉……”她的語氣和神情都異常的平靜，然而眼底的波瀾起伏，卻泄露了她並不平靜的內心，“我這張臉，是我自己親手毀的。”
明曦和容貴妃同時震驚地瞪大了眼！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能讓一個少女忍心把自己的臉弄成這個樣子，隻為保命？
明曦心頭頓時沉重起來。
看來事情遠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然而沒有人比此時的容貴妃還要吃驚，她先是震驚的失語，回過神來，不知想到了什麽，語氣急切的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家小姐……”
她說到這兒，語氣隱隱地顫抖，眼眶忍不住紅了，像是有些不敢問出口似的。
“你家小姐她……她難道”
當年家裏傳來急令，要求她回去替妹進宮。
那群人，舍棄她的時候棄之如敝屐，如今需要她了，又恬不知恥的以長輩的姿態命令她，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決定了她後半生的命運。
她走得匆忙，連一句多餘的解釋也來不及留下，並且當時的她也察覺到自己的不正常，於是打算果斷舍棄那些不該有的情感。
要斷就要斷的徹底一些。
可沒有想到，這一去不是生離，竟是死別。
之後的一年裏，她曾差人回來打聽過，其實也隻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嫁人，幸不幸福罷了。
可竟意外得知噩耗。
那位小姐已經逝世了，且就在她離開不久的幾個月後，據說是溺水而亡。
容貴妃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消沉了下去。
她一直覺得，對方的死和她離不開關係，愧疚和悔恨如同一塊沉重的大石頭，死死的壓在她的心口。
最後她心灰意冷，主動找上了丞相，答應了他的請求，進宮為對方的女兒鋪路，前提是，她要她那對好父母，悔不當初！
她從來沒原諒過那對男女，當然，也沒原諒過自己。
如今，秀琴身上疑點重重，更是證實了她的猜測。
宛宛的死，並非意外！
那位小姐，閨名程宛。
容貴妃一顆心都揪緊了，眼底泛紅。
對方向來美的精致，無論什麽時候，無論在什麽地方永遠收拾的精致妥帖，明曦從沒見過她如此狼狽的姿態。
她心裏震驚，也不由惋惜，拍了拍她的肩膀。
容貴妃沒反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秀琴，似乎等著她給出一個答案。
秀琴緊抿的唇泛著一絲慘白，她啞著聲，帶了一絲顫抖，一字一頓，“我家小姐，根本就不是意外溺水而亡！”
這話一說出口，眼角驀地滾落一顆淚，重重往下砸。
容貴妃狠狠一驚，愣在原地！
秀琴慘然笑了笑，時隔這麽多年，她終於有勇氣說出真相了。
之前她曾無數次麻木地朝別人說，朝自己說，小姐是意外溺水的，就像眾人所知道的那樣。
可天知道，每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一顆心像用刀子一刀一刀割一樣的鈍痛！
待她如親生姐妹的小姐，她那明媚又肆意的小姐，她那鮮活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她十五歲那年，她死的那麽淒慘，可作為她的丫鬟，她非但不能為她做些什麽，甚至連說出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她死裏逃生，卻不能為小姐報仇，不能報仇，因為小姐活著的時候已經夠慘了，不能死了也不得安寧。
於是她默默守著這個秘密，以為時間久了，有些傷疤就能漸漸淡去，可她錯了，過不去的。
傷疤已經腐朽發爛，她沒有一天不活在痛苦和自責中。
她痛恨自己的無力，有時候恨不得一頭撞死，下去陪小姐好了。
可是不行，如果她也死了，這個腐朽發臭秘密就真的永遠被掩蓋在美好的光明下了。
於是她就在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歲月裏，數著日子一天天的衰老。
終於，等來了想要探尋真相的人。
容貴妃手撐著額角，頭痛欲裂，她用力地深呼吸幾口氣，咬字極慢，“我想要知道真相。”
末了，聲音弱下來，染上了幾分痛苦，“秀琴，求你了。”
明曦忍不住一驚。“容姐姐……”
容貴妃像沒聽到似的，眼淚怔怔地流。
瞧見她這幅模樣，秀琴心裏竟升起幾分快意。
可是她眼神轉而黯淡下來，這又怎麽樣呢，她家小姐，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她眼裏湧起熱意，鋪天蓋地的情緒翻湧而來，她閉了閉眼，怕自己忍不住泄露了心裏的恨意和絕望。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該跟先生，對方壓根兒不知情，可她心中又忍不住遷怒，如果，如果她家小姐，從來沒遇見過這人，那就好了。
也許，她現在已經嫁了一個好夫婿，還生了幾個孩子呢。
理想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酷。
她家小姐在如花般的年紀，背負著巨大的冤屈和恨意，冰冷地埋在了黃土裏，沉睡十三載。
無人問津。
不知過去多久，她緩緩開口。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明曦坐直了身子，神情凝重起來。
一般這樣的開頭，就說明，這個故事一定很長，也一定，很不平靜。
故事的主人公叫程宛，故事的視角，也是由她展開的。
程宛出身在程府，在郢城，程府算得上是大戶人家。
在錦衣玉食環繞下長大的程宛，性情天真可愛，自小聰穎，被寵的略有些嬌縱，卻拿捏的恰到好處，並不討人厭。
在十四歲那年之前，她的前半段人生，都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嬌嬌小姐。
直到她十四歲那年，遇到了她命中注定的一個劫。
那是一個從帝京來的世家小姐，比她家小姐大不了多少，生得嬌媚動人，眉眼卻淡淡的，透著股清冷的傲氣。
那是夫人為小姐請來的教書先生。
而在此前，小姐已經氣跑了三個教書先生了。
秀琴有些唏噓。
這樣年輕美貌的貴族小姐，在她家小姐的刁蠻任性下，恐怕也撐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