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你也知道將心比心
柳柔奄奄一息地仰倒在牢房裏,烏黑亂糟糟的頭發遮住了半張臉,要不是時不時還有一兩道微弱的氣息,還以為躺在那兒的是個死人。
被大司馬抓去的那幾日,簡直是地獄般的生涯,柳柔甚至都不想再回憶半分,身上的骨頭沒一處不疼,尖銳的疼痛如同無數條小蟲子,鑽進骨頭縫裏,狠狠地撕咬,一陣又一陣,沒有片刻停歇。
她衣服被冷汗浸濕了又風幹,又浸濕,其中滋味隻有她自己才能體會。
這是大司馬給她的“禮物”。
她雙眼無神,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牆壁上搖曳的燭影,麻木地心想,關在牢房也比被大司馬囚禁起來要好。
至少,雖是行屍走肉,卻也好過生不如死。
隻是,她的兒子……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柳柔無聲攥緊了手指,眼裏浮起一絲波動。
“噠噠噠”——
清脆緩慢的腳步聲近了,柳柔條件反射地抖了抖身子,麻木的臉上露出驚恐萬狀的表情。
被大司馬囚禁的那段時間,她聽到這樣的腳步聲便頭皮發麻,恨不得一頭撞死才好,因為這如同一個危險的訊號,新一輪的折磨又要開始了!
不,這已經不是在大司馬府上的地牢裏,也不會有人再來折磨她了!
柳柔回過神來,鬆了口氣的同時,背上濕了一層。
她全身乏力地倚著牆,默默將身子蜷縮成一團,企圖給自己更多暖意,一雙漆黑的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似乎是知道她緊張的心態,那腳步聲不急不緩,如同貓逗弄老鼠一般的悠閑從容,一點點折磨著她脆弱敏感的神經。
柳柔神經質一般,參差不齊的指甲死死摳著嬌嫩的手背,將完好的肌膚摳的破爛不堪,滲出血來。
腳步聲停下,柳柔的心也跟著停了一拍。
下一秒,火紅的裙擺一點一點露出全貌,在這幽暗的牢房裏,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讓人容易聯想到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柳柔想尖叫出聲,可她嗓子嘶啞,張了張嘴,隻發出“呼哧呼哧”重重的喘息聲,帶著驚恐。
下一秒,那人露出整張臉,柳柔猝然瞪大眼,“是你!”
聲音嘶啞難聽,如同老嫗。
榮昌微一挑眉,視線打量著她渾身狼狽的模樣,閃過一絲意味不明,她慢悠悠勾唇,“別來無恙啊,柳柔。”
柳柔眼皮微跳,眼底冒出濃濃的警惕之色,原本麻木的臉上浮現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扭曲,“你來這裏做什麽?來看我笑話的?!”
榮昌大大方方地承認,“對啊。”
她如此坦蕩,倒是叫柳柔一噎,眼裏不由湧現滔天的恨意。
在柳柔看來,榮昌曾經是她的手下敗將,可是如今,手下敗將卻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高高在上的嘲笑她?
她憑什麽嘲笑自己?
被恨意支配,她不由惡狠狠地瞪著眼,活像是想從她身上撕下一塊肉來,“看我笑話?榮昌,你是不是忘了,曾經的自己有多狼狽了?”
榮昌慢慢不笑了,柳柔心裏越發痛快,她踩到了對方的痛楚!
她心裏得意,語氣也透著一股子滿滿的惡意,“即便我現在淪落到這樣又怎樣呢?你也沒落得好!丈夫背叛你,婆婆不喜你,就連你肚子裏那短命鬼也……”
話到這裏,她戛然而止,眼裏露出一抹驚懼。
因為榮昌陰沉沉盯著她,指尖正勾著一個銀色的長命鎖,她輕輕搖晃,那長命鎖就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長命鎖是她兒子的東西!她專程請了一個手巧的師傅打造,然後親手為他戴上去的,絕對不會看錯!
這東西怎麽會在榮昌手裏?難道……
柳柔一顆心直直墜入穀底,她驚喘兩下,眼神驚疑不定。
榮昌眼神極冷,她扯了扯唇角,“說啊,怎麽不繼續了?”
“你!”柳柔連身體的疼痛都不顧上了,她連滾帶爬撲上去,語氣凶狠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你把我兒子怎麽樣了?!”
榮昌退遠了一點,避開她長長的指甲,然後在她夠不到的地方輕輕彎下腰,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長命鎖,嘴角翹起詭異的弧度,“你不是自詡聰明嘛,不妨猜猜看?”
柳柔唇顫了顫,目光緊緊盯著那長命鎖,抿著唇臉色蒼白,沒有吭聲。
榮昌繼續刺激她,烏沉沉的眸沒有一絲暖意,她語氣沉冷如堅冰,“你害的我的孩子,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巧了,本公主向來睚眥必報,你猜,我會怎麽對你兒子?”
對方軟倒在地,也不說話,隻是拚命搖頭。
“他還小,本公主不像你,也做不出那麽殘忍,害人性命的事。”她瞥見柳柔鬆了口氣的模樣,摸著嘴角似笑非笑地問,“你說,我要是把他手腳都折斷,扔到大街上當乞丐……”
柳柔臉色煞白,不敢置信地抬頭瞪她,就見榮昌痛快地笑出聲,神情愉悅,語氣中壓抑著興奮,“那一定很好看。”
終於,柳柔喉嚨裏擠出一聲痛苦壓抑的尖叫,“不!你不能那麽對他!”
榮昌的臉色倏地一冷,凶狠地盯著她,嘴角冰冷地上揚,“我憑什麽不能?!”
呐呐了一會兒,對方聲音艱澀,惶然地搖頭,一向高傲的眼裏終於忍不住露出懇求的神色,“不,公主殿下,您也做過母親,將心比心……”
“將心比心?!”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榮昌仰頭不可抑製地笑了起來,她笑容扭曲,神色癲狂,柳柔心中一陣恐懼害怕,那一瞬間,她感覺到,對方是真的想殺了她的兒子!
笑完之後,榮昌安靜下來,嘴角的笑也斂的一幹二淨,她垂眸看她,眼神透著厭惡和憎恨,咬字很慢,她緩緩道,“你跟我談將心比心?”
她放輕了語調,聲音卻幽冷的瘮人,“你也知道將心比心?”
柳柔臉上血色退的一幹二淨。
她仰起脖子,張嘴想解釋,可她想了又想,居然真的找不到求榮昌放過她兒子的理由。
後知後覺的悔恨席卷而來,她沉浸在絕望裏,幾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