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她的疏離
越離夙擰了擰眉,快步走下台階來到她跟前,十分自然牽著她的手將她引到沒有碎片的地方落腳,頭也不回地吩咐,“來人,將這裏收拾幹淨。”
說罷,便拉著一臉懵的明曦走進內殿。
“你怎麽來了?”
明曦終於回神,抬眼對上他輪廓分明的俊臉,可能還染著怒氣,顯得有幾分冷淡淩厲,不過漆黑的眼卻是溫和專注的,能清晰照見她的影子。
明曦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將手抽了回來攏進衣袖,語氣自然,“聽說大司馬進宮了,便來看看。”
手裏乍然一空,心裏也跟著空了空。
越離夙何其敏銳,自然察覺到了她言語動作中無意透露出的幾分疏離,盡管很淡,卻依舊實打實的存在。
令他如鯁在喉,眼眸倏地一深,他強迫自己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語氣淡淡。
“朕說過會護著你,你不信?”
明曦眸光怔怔看著他,在心裏歎氣,她語氣柔下來,“我信,可陛下總不能一直護著我。再說了沒做過的事我為什麽要心虛?我若真躲著不見,豈不是無端引人猜忌……”
他話音還未落下,被他冷淡強勢的聲音截住。
“朕可以。”
他皺著眉神情不悅,似乎不能理解她為什麽總是不願意依靠他。
明曦有些懵,腦子裏卻突然浮現過剛剛自己說的話。
“陛下總不能一直護著我”
他回答她——
“朕可以。”
毫不猶豫,沒有一絲遲疑。
還是少女的時候,她曾經幻想過,以後她會喜歡上怎樣的一個人?
身為網癮少女,明曦十分喜歡看小說,她羨慕書裏男女主那種至死不渝的愛情,羨慕他們彼此救贖,轟轟烈烈的青春,因為那是她沒有的。
她最最羨慕的,還是來自一個人,明目張膽的偏愛。
如果有一個人,也能給她明目張膽的偏愛,就好了。
不可否認,因為這短短的幾個字,她竟然產生了一種名為“心動”的感覺。
可是這種感覺僅僅隻持續了幾秒,便被更強大的更複雜的情緒給淹沒。
她強迫自己收斂心神,肩膀卻驀地被按住。
“嬌嬌。”他眸光深邃極富洞察力,似乎是想透過眼睛看到她的靈魂,聲音啞下來,“我是你的夫君,你可以依賴我。”
明曦愣住,神情一陣恍惚。
從未有人這樣直白清楚地告訴她,她可以依賴對方。
夫君?
她突然覺得惶恐,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遙遠也太陌生了。
它的份量太重。
事實上,她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越離夙會對她產生這樣沉重炙熱的感情。
明明書裏他對原主從未有過半分愛意,而一開始的時候她也明確的感受到他是想過要殺了她的。
什麽時候開始出現轉變的呢?
明曦也不知道,可她明白,這份感情不在她的承受能力範圍,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她下意識想逃避,眼睫飛快顫了顫,臉上強撐起一抹笑,“好端端的,陛下您怎麽提起這個……”
她避而不談的態度,令他期待的眼神一點點黯淡下去,他眼眸漆黑如濃墨,膠著夜色,可就算是這樣,也是有一簇光的,可現在,那簇光搖曳兩下,慢慢熄滅。
就像天色拂曉時天際的寒星,隨著黎明的到來,慢慢淡去身影,然後重新歸於冷寂。
猝不及防,明曦的心抽痛了一下。
伴隨著肩上一輕,她突然不可抑製地感到悲傷,胸腔被一股沉悶的氣息填充,五髒六腑擠壓在一起,扭曲的窒息感令她幾乎要喘不上氣。
她看見他的神色逐漸恢複冷淡,和麵對外人時如出一轍的冷淡。
“皇後放心,朕會處理好這件事。若沒其他的事,朕要處理堆積的政務了。”
她心底自嘲,原來她竟覺得,於他而言,她不是外人嗎?
人總是貪心的,她見過他毫不保留的溫柔,也就尤其不能忍受這樣的冷漠。
可是她有什麽資格呢?
難道不是她親手把對方推開的嗎?
明曦抿緊了唇低頭,深吸一口氣,嗓音略啞,“那,臣妾就不打擾陛下了。”
他轉過身去,沒有吭聲。
她袖中的手攥緊,拂了拂身,轉身腳步很輕,一步步離去。
他背在身後的手指動了動,沒有回頭。
李德忠沒有想到明曦這麽快就出來了,有些驚訝,待他瞥見她微白的神色時,心底一驚,“娘娘?”
明曦掃他一眼,擠出一個笑,挺直了身子,語氣平靜,“本宮無事,先回宮了。”
她腳步有些急促,很快身影便化為一個小點。
李德忠一陣納罕,沒道理啊,這還吵上了?
他覺出不對,轉身進了殿,瞳孔一縮,“陛下!”
越離夙半撐著身子坐在台階前,麵上是一灘血,他麵色蒼白,嘴角殷紅,一隻手捂著胸口,一隻手撐著膝蓋,不耐地睨過來,“閉嘴!一驚一乍做什麽?朕還沒死呢!”
“藥。”他語氣實在虛弱,罵人都沒什麽氣勢。
李德忠心裏一緊,老臉皺成一團,連忙翻箱倒櫃找藥,終於捏著一個藥瓶狂奔過來,倒出一顆遞給越離夙,“陛下……”
越離夙接過,皺著眉仰頭服下,陰著臉掃他一眼。
李德忠哭哭啼啼的動作一頓,後知後覺過來,手忙腳亂爬起來,“水!老奴去倒水!”
他動作利落倒了一杯水端過來,眼睜睜看著越離夙喝完,他緊閉著眼,眉心還蹙著,李德忠又是一陣心疼,忍不住嘮叨。
“陛下,這好端端的怎麽又吐血了呢?大夫都說了,您不宜情緒太激動……”
“還有,這藥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傷身體啊!”
他很愁,身為陛下跟前的人,沒人比他更了解對方現在的身體狀況。
吐血是最近出現的症狀,太醫說,是病症加重的體現,如不能盡早解蠱,過了這個階段,藥石無醫。
那藥起暫時壓製作用,治標不治本,吃多了還傷身體。
他眼眶微熱,心裏泛酸,他的陛下,怎麽就這麽慘呢?
額角隱忍地抽動,越離夙掀眸冷冷掃他一眼,“舌頭不要可以捐給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