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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天時地利人和

  當日,聶儒在小宅裏吃過晚飯才離開,意猶未盡,戀戀不舍。


  秦淵親自送聶儒出門,待關上小宅的大門之後,那被門扉掩住的燦爛笑容就漸漸褪去,臉上成了一副亦喜亦悲的樣子。


  秦淵喜的是在天宋到底還是有如聶儒一般的有誌之士,肯為天宋的未來肝腦塗地、嘔心瀝血,他們還肯相信終有一日秦氏會給他們一展抱負的機會。


  而秦淵悲的是這樣的人為國為民,卻受不到朝廷厚待,不僅如此,他們還要在混亂的時局中小心保全自己的性命,委曲求全,甚至卑躬屈膝,隻為等到他們堅信會到來的那個契機。


  轉身回到小宅裏麵,秦淵順路拎走了廚房長桌下的一壇女兒紅,而後坐在主屋前的台階上,對月獨飲。


  秦淵心中愧疚。


  他煽動了這些人,鼓舞了這些人,他重新點燃了他們的鬥誌,可他卻未必能護他們周全,他能為他們做的事情並不多。


  見秦淵突然十分消沉地坐在那裏喝悶酒,廖三、廖七和羅致假裝在院子裏忙活著,一會兒你給我一個眼神,一會兒我給你一個眼神,可他們連秦淵消沉的原因都不知道,無法安慰秦淵,就隻能在一旁幹著急。


  此時,段南歌正在主屋的裏間鋪床,偶然一轉頭,就見廖三正對誰擠眉弄眼。段南歌心生好奇,往窗邊靠近一步就順著廖三的視線扭頭望去,就看見了眉目糾結的廖七,再旁邊還有同樣糾結的羅致。


  廖七突然看到窗邊的段南歌,就立刻衝段南歌比比劃劃,動作卻也不敢太大的樣子。


  段南歌是沒看懂廖七都比劃了些什麽,但她覺得能讓廖七三人如此糾結的人大概隻有秦淵一人,於是趴在窗邊探身往主屋門口看了看,段南歌這才看到有些消沉的秦淵。


  眉梢一挑,段南歌滿心不解。


  她還以為秦淵的高興勁兒能再維持一會兒,可怎麽聶儒一走他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就算是意猶未盡舍不得分開,也不至於消沉成這個樣子吧?


  想了想,段南歌走出房間,往門口去。


  見段南歌的身影移動,廖三、廖七和羅致立刻各自回房,廖三進屋的時候還不忘把沒眼力見的叱靈暘給一起抓進去,而後卻又因為擔心而偷偷將東西廂房的窗戶推開一條縫隙,偷偷窺視著外麵。


  在秦淵身畔坐下,段南歌柔聲細語道:“你若這麽舍不得聶大人走,何不留他在這裏住上一宿?”


  偏頭看了段南歌一眼,秦淵沉聲道:“爺沒有舍不得。”


  “那你為什麽不開心?”坐在台階上,段南歌雙臂抱膝,而後將頭枕在手臂上,側著臉看著秦淵。


  “爺沒有不開心,”不想段南歌擔心,秦淵淺淺一笑,道,“今日遇到聶儒,爺很開心。”


  “哦,”段南歌撇撇嘴,“所以你很開心的時候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這樣比對的話,你平日裏一見到我就笑得花枝亂顫,合著那是因為你心裏非常不開心啊。”


  為段南歌這亂七八糟、蠻不講理的邏輯折服,秦淵斜了段南歌一眼,道:“又胡說八道!”


  段南歌眯起眼睛笑笑,拿走了秦淵手上的酒壇,仰頭灌下一口:“在想什麽?”


  “在想……世道不公。”秦淵到底還是跟段南歌說了,這些話他也隻能對段南歌說。


  想了想,段南歌又問道:“是覺得以聶儒的才能,時至今日才隻當上個節度使是屈才了?”


  “是,”從段南歌手上拿回酒壇,秦淵仰頭,灌下一口,“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員有多少人連聶儒的一半都不如,那些頂著將軍之名卻從未有所建樹的武官甚至連聶儒的千分之一都不及,可他們卻在京城,居高位,享富貴,而聶儒這樣的人才卻被埋沒在幽州這苦寒之地,蹉跎仕途。不知道天宋上下還有多少有誌之士是如聶儒這般懷才不遇,也不知他們是已經涼了心,還是仍舊心懷期待。”


  “怎能說是被埋沒?他這不就遇到了禮賢下士的吳王爺?”段南歌把身子一歪就靠在了秦淵身上,柔聲細語道,“這世道何其不公,人生來就有貧有富,生來就尊卑有別,有人窮極一生辛苦所得卻終不敵他人談笑一語所獲。可這世道又何其公平,隻要能力卓絕便是寒門之子也能平步青雲,但凡自甘墮落縱是世家子弟也能落入泥淖。你覺得以聶儒的胸懷和才幹讓他做這節度使是委屈他了,可我卻覺得這是他該得的。”


  “怎麽講?”秦淵很喜歡聽段南歌與他說這些,因為許多時候,段南歌的見解總能讓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覺,也總能為他開辟另一條思路。


  段南歌淺笑道:“聶儒的確是有誌向,有才氣,可那也隻是因為他遇到了你,他不知你是天宋備受龍寵的吳王爺,他隻當你是個見解獨到的商賈,因此當察覺到你與他想法相同時,他才敢在你麵前暢所欲言,可若今天坐在聶儒麵前的是吳王爺呢?若坐在他麵前的人是一個跟他意見相反的人呢?他可還會這樣高談闊論、暢所欲言?並不是朝廷埋沒了聶儒的才華,而是聶儒為了在官場明哲保身而主動隱沒了自己的才華,他既然選擇了隨波逐流,那他就隻能得到如今這樣的結果,我覺得這很公平。”


  仔細想了想,秦淵點頭認可:“你這樣說,的確也有道理,可歸根究底還是朝堂之風不正,迫得他們不得不韜光養晦。”


  “你可別瞎說!”段南歌白了秦淵一眼,“天宋的朝堂之風怎麽就不正了?是陛下昏庸偏聽偏信,還是奸佞當道罔顧法紀?還韜光養晦,你倒是會抬舉他們,可韜光養晦跟明哲保身說到底還是截然不同的,前者是積極的策略,而後者是消極的怯懦。”


  秦淵對這話倒是有些不讚同,蹙著眉問段南歌道:“就算他們這是怯懦,可你來說說,若他們不退這一步,他們如何能活到今日?”


  聞言,段南歌輕笑一聲,道:“說得好像那些沒退讓的人都死了一樣。前年在淮南道鄂州帶著百姓砸了官府的那個人你還記得嗎?”


  眼神一閃,秦淵沉聲道:“記得。”


  前年,淮南道鄂州的一個李姓六品官吏因為不滿鄂州官府官官相護欺壓百姓,所以帶著當地百姓青天白日地就闖進了鄂州官府,將官府裏外都砸了個稀巴爛。


  後來這場暴亂被當地駐軍武力鎮壓,那李姓官吏自然就被抓進了大牢,當地官府怕事情鬧到父皇麵前再牽扯出他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於是打算先斬後奏,將李姓官吏處以死刑。


  依天宋律法,這李姓官吏本就該被處以死刑,而且若李姓官吏負隅頑抗,當地官府有權先斬後奏,反正隻要人死了,鄂州官府怎麽說怎麽對,父皇不會責難他們。


  可誰都沒想到那李姓官吏在發動暴亂之前先寫了一封血書托人快馬送入京城,直接投進了段國公府。那血書上詳細控訴了鄂州官府的所作所為,國公爺將血書呈交給父皇之後,父皇震怒,當即就派大理寺和禦史台的官員一齊趕往鄂州,堪堪在行刑前救下了李姓官吏,也處置了鄂州官府所有貪汙行賄、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吏。


  再後來,那李姓官吏被大理寺押入京城,帶到了父皇麵前,父皇親自審問之後才知此人為官六年,卻一直官居六品,隻因他不願與鄂州貪官同流合汙,才被人百般打壓欺侮,最終走上歧路。


  那一年父皇憐惜此人才學,又有國公爺作保,於是這李姓官吏就被留在了京城,任衛尉寺寺丞,官居五品,去年升遷,任正三品門下侍郎。


  不必段南歌多說,這位新任門下侍郎的臭脾氣秦淵可是親自領教過的,那人天生剛直,是絕對不會退讓和屈服的,即使麵對皇帝也是一言不合就吵吵,都快成第二個段國公了。


  秦淵歎息道:“那個人是命好。”


  段南歌立刻回嘴道:“聶儒也是命好。”


  秦淵一愣,笑了,偏頭看著段南歌,溫聲問道:“天時、地利、人和,對嗎?”


  抬手在秦淵的鼻尖輕點一下,段南歌眯著眼睛笑道:“孺子可教。”


  秦淵將手中的酒壇遞給段南歌,痞笑道:“那爺孝敬師父一壇酒?”


  段南歌撇嘴:“不要,跟水似的,喝得沒勁。”


  嘴角一抽,秦淵瞪著段南歌道:“你以後別喝酒了。”


  就因為知道自己酒量好,所以南歌不管在哪裏喝酒都無所顧忌,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提前防備著比較好。


  段南歌扁嘴,不滿道:“又喝不醉,有什麽關係?”


  “怎麽能沒有關係?”秦淵仍舊瞪著段南歌。


  “有什麽關係?”秀氣的眉毛擰在一起,段南歌仍舊不滿地看著秦淵。


  秦淵也不知道有什麽關係,反正就是得防著:“爺說有關係就有關係。”


  段南歌瞪眼:“你不講道理!”


  “嗯,不講。”話音落,秦淵連那壇女兒紅都給拿開了,放在段南歌夠不著的地方,而後一臉得意地看著段南歌,惹得段南歌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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