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一對冤家
見段南歌和秦淵相攜走來,白鸞蘭九趕緊下馬。
“五爺、夫人。”
見白鸞蘭九突然就拘謹了起來,段南歌就停在距離白鸞蘭九五步遠的地方,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無的淺淡笑意。
“嚇著了?”段南歌柔聲細語地問道,“明明說好讓羅致帶你,但羅致這會兒不在,又是讓你一個人騎馬。”
白鸞蘭九慌忙搖頭:“我沒事,倒是五爺和夫人,你們這樣……沒事嗎?”
白鸞蘭九十分擔憂地看著段南歌和秦淵。
他們夫妻倆怎麽就敢在北涼的戎武關門前殺了北涼兵?剛剛都快要嚇死她了!
“放心吧,”秦淵揚了揚嘴角,不屑哂笑,“他們就算想對付爺,也得掂量掂量他們有沒有這個能耐,也不看看他北涼境內有多少礦山是爺的廖氏幫忙開采的!”
若沒有點兒保命的底氣,他又如何敢這樣狂妄?也虧得穆景晨在這裏,若是隻有馮吉,那個大老粗可不會像穆景晨一樣顧慮這麽多,被他和南歌這樣拂了北涼軍威和戎武關駐軍臉麵,馮吉一準要不管不顧地追殺他們,正是因為穆景晨在,馮吉會去揣測穆景晨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如此一來猜測多了,顧慮自然就多了,而顧慮一多起來,再勇武的將帥都勇武不起來。
聽到這話,白鸞蘭九有些不解:“北涼還有一個獨孤氏,礦山那麽重要的資源,怎麽會讓來自天宋的廖氏幫忙開采?”
“獨孤氏?”秦淵一聽到這個名字就哂笑起來,“如今他獨孤氏能勝過廖氏的,多半也就是人丁興旺、子嗣眾多了。”
可子嗣眾多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像獨孤氏這樣重視血統的百年家族裏,他不知道獨孤氏的先人們都是如何治家經商的,但如今的這位家主是隻在乎血統,而這位家主判斷後代血統是否純正的唯一憑據就是眼睛的顏色,唯有瞳色泛藍的人才能得到獨孤氏大當家的認可,被記入獨孤氏的族譜。
他始終覺得這個標準十分可笑,而且就算眼睛的顏色能表明一個人的血統是否純正,也不能左右一個人的能力高低,可獨孤氏的這位大當家偏就一意孤行,因此近十幾年來獨孤氏的人才流失嚴重,那些被獨孤氏本家帶回去的孩子未必能有多大的出息,但那些打從出生之後就被獨孤氏本家拋棄的孩子中,有許多成長為出類拔萃的商人或者政客。
遺憾的是因為獨孤氏對血統的重視,這些人長大成人之後幾乎都不肯認祖歸宗,寧願姓著母姓行走四方,也絕不回去獨孤氏,雪上加霜的是這些被獨孤氏拋棄的人才大多已經找露頭角,得北涼權貴招攬,他們都有了靠山,獨孤氏便不敢把他們怎麽樣,更是沒有任何能將他們帶回獨孤氏的方法。
現在支撐著獨孤氏的幾乎都是與國公爺同輩的人,對他們來說,要穩定住獨孤氏現有家業已經十分辛苦,他們根本就沒有經曆再去開拓、去嚐試,久而久之,他們的守護就成了令獨孤氏止步不前的最大障礙,若用四個字來形容如今的獨孤氏,那應該就是“外強中幹”。
因此種種,便是北涼境內的許多大宗買賣、甚至是北涼與別國之間的通商都不是獨孤氏在做,有的是廖氏在做,有的則是北涼的其他商戶在做,獨孤氏隻守著他們原本的家業,寸步難行。
商人與政客終究還是不同的,於政客來說,百年世家是經驗、是人脈、是根基,可對商人來說,可對商人來說,龐大的家係是一種負累,它會讓人變得更加算計、更加計較、更加猶豫,而一猶豫,就要錯過良機。
白鸞蘭九依舊不解:“就算北涼的礦山都是五爺的廖氏在幫忙開采,北涼會怕嗎?就算五爺你……咳,就算五爺你不在,廖氏也仍舊會在,那些幫助北涼開采礦山的人仍舊會幫他們開采,什麽都不會耽誤不是嗎?”
聽到這話,秦淵笑了笑,道:“在北涼的廖氏,雇傭的全都是北涼人,若真有哪日爺要帶著廖氏撤出北涼,爺也不會講那些北涼人帶走,可即便他們留下,也沒有人能再將他們凝聚成另一個廖氏。”
廖氏是獨一無二的,隻有在他手上、隻有由廖氏的管事經營管理才能稱之為廖氏,才能做出旁人眼中所謂的那些奇跡,若換了主、換了管事,它就不再是廖氏,也不再能創造奇跡,這是他的驕傲,是他的自豪,是他敢與各國權貴叫囂的底氣。
白鸞蘭九蹙眉,似乎更加疑惑了:“可他們都曾為廖氏做事,就算學不到廖氏經營的精髓,也該知其皮毛,另立門戶之後總不會比廖氏差太多吧?”
“會差很多,”秦淵篤定道,“不過餘下的事就不能跟你說了,那是廖氏的機密。”
秦淵在最關鍵的時候賣起了關子,惹得白鸞蘭九瞪眼:“……不說就不說,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秦淵低低笑開,暗想段南歌的眼光著實不錯。
段南歌甚少與姑娘家一起,秦淵掐指一算便算出段南歌至今為止隻跟三個女人親近過,一個是唐瑩,一個是秋心,這最後一個就是白鸞蘭九,而這個女人雖出身不同,卻都是單純直率之人。
不到兩刻鍾,穆景晨就再度走出戎武關的關門,仍舊是隻身一人。
秦淵和段南歌二人齊齊轉身看向穆景晨,待穆景晨走近之後,段南歌挑眉笑道:“看來小國師這是來邀請我闖一闖戎武關的。”
“夫人說笑了,”穆景晨一臉淡漠道,“私心裏,我本就不讚同這一次的計劃,但沒能阻止我也的確是難辭其咎,但那些人已經進了戎武關,夫人若想要人,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北涼的臉麵?”
“臉麵?”秦淵嗤笑一聲,“北涼還有臉麵?爺怎麽沒聽說過?”
穆景晨登時就瞪了秦淵一眼:“請五爺慎言。”
秦淵痞笑道:“那恐怕要讓小國師失望了,爺一貫不懂規矩,話說前次小國師擅入天宋京城的那筆賬,爺還沒尋到一個恰當的機會與小國師清算,不如今日就一起算了?”
段南歌緊跟著說道:“而且若不是你北涼往天宋送了那麽多姑娘當細作,我會遇見蘭九,然後詢問出更多的事情嗎?既然是咎由自取,小國師再與我們談論北涼的臉麵,是不是有些好笑?旁人不知道我夫妻二人的身份也就罷了,小國師明明知道,怎麽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呢?我二人想要息事寧人,這不就已經是給北涼臉麵了嗎?小國師還想怎樣?”
穆景晨抿嘴。
為什麽還要他來應付這對難纏的夫妻?而且秦淵這廝巧舌如簧也就罷了,怎麽娶了個妻子也是舌燦蓮花?偏這夫妻二人又都是囂張跋扈的性子,如今占了理更是咄咄逼人,這讓他如何招架?
要他們北涼主動放人的確是有損北涼國威、顏麵,但他們本就有錯在先,如何還能扳回一城?馮吉那廝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真該讓那個魯莽武夫來應付這對夫妻!
“等等!”眼神一閃,秦淵突然沉了臉色,“你該不會隻是出來拖延時間的吧?爺可告訴你,那些人若是少了一根頭發,爺都跟你們沒完!”
穆景晨蹙眉斜睨著秦淵,不明白秦淵沒頭沒腦地說了些什麽:“少什麽頭發?怎麽會少……”
心頭一跳,穆景晨突然大驚失色。
該死的!馮吉這莽夫!
穆景晨轉頭就飛奔回戎武關,腳步落地,顯然是連輕功都用上了。
秦淵的話說得模糊,穆景晨那話更是隻起了個頭,可白鸞蘭九沒聽明白,段南歌卻是已經想明白了。
“要跟進去看看嗎?”段南歌皺眉。
這會兒再看戎武關這威嚴的關門城牆還真是礙眼!
瞥一眼白鸞蘭九,秦淵搖頭:“不必,穆景晨這人爺了解,有他在,不會有事的。”
可惜了穆景晨的身邊淨是些沒頭腦的,但凡有一人與他相互支撐,北涼也不至於還是如今這副模樣,當年若依著穆景晨的想法趁勢發展起來,北涼會比天宋強出許多,哪裏還用得著處處顧慮著天宋、防備著天宋。
“這麽相信他?”段南歌睨著秦淵,眼神微妙,“我怎麽有些看不明白你們兩個了?你們兩個究竟是敵是友?”
秦淵被段南歌問得愣住,仔細琢磨了一會兒才說道:“非敵非友、亦敵亦友。”
“明白了,”段南歌一本正經地點頭,“這不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冤家嘛,愛之深,恨之切。”
“……誰跟他是冤家!”秦淵當即就瞪起眼來,“而且爺跟他不是一起長大的!”
“不是嗎?”段南歌笑著反問,“我瞧你們兩個年齡相仿,同是一國王公貴族,同樣隱匿於朝堂卻奔波於商場,用著同樣的手法來維護自己的家國,瞧,你們多像?雖是相隔兩地不曾相伴,可你們……心有靈犀啊。”
“……你就氣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