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世間百味
“夏秋靈!”
段南歌在這時突然大喝一聲,嚇得秦淵和夏瑜的心頭猛跳,愕然地看向段南歌,而就在段南歌麵前的夏秋靈更是給嚇得慌亂不已,下意識地抬起臉看向段南歌。
眼中一抹幽藍閃過,段南歌直直地看進夏秋靈的雙眼,睫毛以一個奇異的速度輕輕扇動:“你是誰?”
夏秋靈隻覺得神思一晃,眼前的景象似乎很清晰,卻又很模糊。
“我……我是誰?”
“你是誰?”幽光浮動,段南歌的眸光越發深邃,仿佛帶著能惑人心魂的力量,叫人移不開眼,隻想看向更深處。
“我……我是夏秋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緊段南歌的雙眼,夏秋靈意識模糊地回答著段南歌的問題。
“對,你是夏秋靈,”段南歌的聲音愈漸輕柔,愈漸和緩,這聲音本在耳畔,可稍不留神就飄向遠方,悠悠傳來,“你跟程明是什麽關係?”
“我們……”夏秋靈的神情一變,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痛苦的事情,“我們訂了親,可是……”
“不對,你們沒有定親,”段南歌語氣和緩卻堅定地說道,“你們隻有幾麵之緣,不過點頭之交,你們沒有定親,你沒跟任何人訂過親。”
“我……沒跟任何人……訂過親?”夏秋靈的眉目糾結,似是在掙紮。
“對,你沒有跟任何人訂過親,”雙眼再眨動一下,段南歌繼續說道,“你的父母疼你,他們覺得你該配世間最好的男子,可那個人還沒有出現,你在等,他們也在等,你沒跟任何人訂過親,你跟程明隻是點頭之交。”
“點頭之交……點頭……之交……”夏秋靈的眉目漸漸舒展。
段南歌又問道:“你時常出入後宮,可曾去過教坊?”
“教坊……教坊!”夏秋靈突然掙紮起來。
段南歌忙扣住夏秋靈的腦袋,以免夏秋靈的視線移開:“別怕,別怕……你從沒去過教坊,從來沒有去過教坊,那些都是假的,是你從其他人那裏聽來的故事,一個皇宮裏鬧鬼的故事,他們故意說來嚇你,你從沒去過教坊,自然沒在那裏遇到任何人,沒在那裏碰見任何人,你從來都沒去過教坊。”
“皇宮……鬧鬼?”夏秋靈微微蹙眉,但這一次夏秋靈並沒有糾結多久就露出了笑容,“是啊,他們給我說了一個皇宮鬧鬼的故事,可嚇人了……”
“對,那隻是一個皇宮鬧鬼的故事,是別人的經曆,並不是你的經曆,你雖時常出入後宮,卻從沒去過教坊。”
“對……我從沒去過教坊……從沒去過……”
段南歌的眼睛再眨一下,道:“天色已晚,你也困了,睡吧,睡醒了就沒事了。”
夏秋靈的眼神一散,緩緩閉上了眼睛:“困……想睡……”
趕在夏秋靈完全閉上眼睛之前再以那奇異的速度眨一次眼,段南歌柔聲細語道:“對,睡吧,睡醒了就沒事了。”
“睡……”雙眼完全閉合,夏秋靈的聲音也隨之漸息,呼吸變得和緩而平穩。
段南歌這才轉頭,給夏瑜使了個眼色。
夏瑜連忙上前,將夏秋靈打橫抱起,放在床上。
“夫人……”安置好夏秋靈,夏瑜剛想向段南歌問一問夏秋靈的狀況,誰知一轉頭就見秦淵不知何時離開了座位,此時正站在段南歌的身後,支撐著段南歌,而段南歌也已經閉上了眼睛,一副睡著了的模樣。
心裏一驚,夏瑜有些慌了:“爺,夫人她……”
定了定神,秦淵將段南歌打橫抱起:“無礙。你且等到明早夏小姐醒來,若她忘了便是忘了,讓夏大人盡早送她離京,以免碰到什麽人或者什麽事再想起這些,若她沒忘,你就來吳王府知會一聲。夫人給你的藥香仔細收好,立刻開窗給這個房間通風換氣,不然夏大人和夏夫人進來之後怕是要出問題。”
“是,屬下知道了。”夏瑜怯怯地打量著段南歌的臉色,生怕段南歌是出了什麽問題。
扭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秦淵抱著段南歌就走向了另一邊的窗戶:“爺這就走,就不去跟夏大人寒暄了,你幫爺圓著點兒。”
話說完,秦淵就抱著段南歌從窗戶跳了出去,縱身一躍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夏瑜心中惴惴,暗自祈禱段南歌無礙,依秦淵的吩咐給房間裏通風換氣之後才出門去將夏大人和夏夫人喊進房內。
秦淵抱著段南歌在屋頂上起起落落,盡管他覺得自己的心神已經安定了下來,可抱著段南歌的雙手卻還微微發抖。
這女人專會嚇他!夏秋靈一睡她就跟著倒下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嚇得他差點兒魂魄出竅。難怪她特地喊他一起進屋,可她就不能提前與他知會一聲嗎?
跳上吳王府的屋頂,秦淵就看到了坐在屋頂上的獨孤雪陽和己未,而見到秦淵抱著段南歌歸來,獨孤雪陽和己未便站了起來。
“傷神了?”獨孤雪陽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多少擔憂。
獨孤雪陽是個醫者,學習怎麽治病救人的,己未是個藥師,專門研究藥性的,兩個人對段南歌這一門催眠之術都沒有研究,甚至連點兒皮毛都不懂,可他們猜得到,操控別人的神思甚至是篡改別人的記憶不可能是那麽容易就辦成的事兒,總要付出點兒什麽代價。
醫者治病救人靠得是醫術,藥師製藥製毒仰仗的是藥效,二者都是借助外力,而段南歌不用外物、不借外力,那她所付出的代價就隻能是她自己身上的某樣東西,但獨孤雪陽和己未討論了幾天都沒得出個確切的結果,他們隻能推斷段南歌的催眠之術極為傷神,具體是怎麽個傷法兒,沒人知道。
秦淵沉聲道:“多半是,有勞雪陽先生了。”
“嗯,”獨孤雪陽點點頭,“回房再說。”
三個人連同段南歌一起回到瓊瑩院,一見段南歌是被抱在秦淵懷裏的,白茗就將事情猜出個七八分,又見獨孤雪陽和己未都在,白茗就趕在秋心開口之前將嘰嘰喳喳的秋心帶離了主屋,守在門口。
房間裏,秦淵將段南歌安置在床上之後,獨孤雪陽就先給段南歌診了脈。
“脈象平穩,”做出診斷,獨孤雪陽轉頭看向己未,問道,“你來看看?”
己未搖頭道:“晚輩與先生的診察方法大同小異,隻是醫治的方法不同,無需多此一舉。”
聞言,獨孤雪陽也不多言,隻將段南歌的手塞進了被子裏。
見狀,己未對秦淵說道:“啟稟王爺,脈象既然平穩,那大小姐就隻是耗神過度,隻能好好休息,靜養。”
“知道了,”秦淵淡淡地應道,而後又問己未道,“你會製藥香?”
“會,”己未立刻就想到了秦淵所想,“屬下回去就趕製一些養神安神的藥香,明日一早親自送來王府。”
“不能再快一些嗎?”秦淵蹙眉。
己未為難道:“王爺恕罪,製香於屬下來說十分簡單,隻是要將藥材湊齊需要花費一些時間,明日一早已是最快。”
秦淵從腰間摸出一塊令牌,轉手遞給己未:“藥材去逸雲樓找廖三。”
眼神一閃,己未接下令牌,鄭重其事道:“屬下這就回去,做好了不論時辰會立刻給大小姐送來。”
話音落,己未身形一閃就沒了影子。
等己未走了,獨孤雪陽才問秦淵道:“就這樣把廖氏的令牌給她了?”
“借她,”秦淵先糾正了獨孤雪陽的用詞錯誤,而後說道,“無妨,廖三他們不是見了令牌就會盲從的人,而且我人就在京中,不礙事。”
“是嘛,”獨孤雪陽站了起來,似是要走,“好好照顧她。”
微微有些詫異,秦淵喊住獨孤雪陽,問道:“雪陽先生不怪我嗎?”
獨孤雪陽挑眉,語氣清冷:“怪你什麽?”
“我……沒照顧好南歌。”說出這話之後,秦淵才露出一副懊惱跟後怕的神情來。
看看秦淵,再瞥一眼在床上安睡的段南歌,獨孤雪陽突然想起了曾經的獨孤雪君,歎息道:“她不是需要你照顧的女人,也不是會老實待在你身後的女人,你照顧她?”
“可是……”看著躺在床上靜靜睡著的段南歌,秦淵眉心緊蹙,雙拳攥緊。
話是沒錯,可他突然就想將南歌圈在這吳王府的後院,她可以什麽都不做,她可以什麽都不管,她可以什麽都不會,就算給他拖了後腿都沒關係,他就隻想讓她好好的。
獨孤雪陽道:“若想要一隻金絲雀,你一開始就不該選她,若想要一隻在天空自由飛翔的獵鷹,你就得學會看著她受傷。”
聞言,秦淵轉頭看著獨孤雪陽:“這是雪陽先生的經驗之談?”
獨孤雪陽哂笑:“嗯,經驗之談。”
拍了拍秦淵的肩膀,獨孤雪陽就離開了段南歌的房間。
秦淵負手站在段南歌的床邊,眉眼低垂,目不轉睛地看著段南歌的睡顏。
“你可真是叫爺嚐盡世間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