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管管你妹妹!
風奚公子看看段南歌,看看段子恒,再看看那一箱曲譜,沉聲道:“我不信。自從我得到這一箱曲譜之後,已經寫信問過無數音律大家,卻是誰都看不懂這類曲譜,吳王妃既然不善音律,又怎麽可能看得懂?”
“風奚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段子恒搖搖頭,溫聲說道,“你專於音律,平日裏隻讀與音律有關的書籍,隻做與音律有關的事情,雖精於音律,卻未必了解天下諸事。南歌雖不是專精於音律,卻是博覽群書,但凡書中有記,不管是與什麽有關南歌都能記得,偶從記錄著外邦風土人情的書籍上讀到過外邦曲譜的模樣又有什麽奇怪的?反倒是你們這些音律大家,也該看看雜書才是。”
後來他也去伯父的書房裏找了幾本書看,別說,還真是知道了不少新鮮事,伯父那書房裏的書也真是夠雜的。
風奚公子啞然,卻還是滿心狐疑:“既然吳王妃看得懂,那不如就演奏一段來證明真假,如何?”
“自然可以,煩請風奚公子借我一支簫,這個不會也不借吧?”眉眼帶笑地看著風奚公子,段南歌的心裏卻是在打鼓。
這一箱曲譜廖氏賣給了風奚公子,自己卻謄抄一份留了下來,由宛凝帶著天香樓的樂師在研究解讀,天香樓的樂師來自天南海北,甚至有廖氏從外邦帶回來的,有這些人幫忙,風奚公子去問的時候,宛凝其實已經摸到了其中門道,隻是怕風奚公子知道他們留了一份曲譜,便沒敢跟風奚公子說,段南歌去逸雲樓時,廖三特地去天香樓將樂師們的手劄拿來給她看了看,因而此時段南歌根本就是現學現賣,卻還要強裝遊刃有餘。
一聽段南歌即刻就能演奏,風奚公子的眼神瞬間閃亮無比,立刻吩咐下人去拿了一支新簫給段南歌。
迎著風奚公子的灼灼目光,段南歌心虛地移開了視線,擺好架勢,看著曲譜一個音一個音地吹奏起來。
沒有節奏,沒有強弱,段南歌吹奏出的當真就是一個連著一個的單音,可好歹還能聽出些旋律,勉強奏出兩行,段南歌就放棄了。
段南歌停了下來,風奚公子卻還有些怔愣,呆然地盯著段南歌看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吳王妃還真是不精音律啊……”那吹得是什麽東西?白白糟蹋了好曲子。
從段南歌的手上拿走那支簫,風奚公子略一沉吟就吹奏起來,吹奏出的音一個不差,且還加上了節奏和強弱,聽起來頓時就更像是一支曲子了。
在段南歌停下的地方停下,風奚公子眉心微蹙:“好生怪異。”
這一段旋律聽起來倒像是個曲子,可怎麽就是感覺十分怪異?有哪裏不太對勁。
“自然怪異,”段南歌撇撇嘴,“琴聲悠揚,簫聲幽遠,胡人的奚琴婉轉淒涼,樂器之聲各有不同,所譜之曲各有韻味,這曲原就不是基於簫音所創,用簫演奏自然怪異。”
“有道理!”風奚公子撫掌附和,眼神晶亮。
揚了揚嘴角,段南歌問道:“風奚公子,那九弦琴能借我嗎?”
“這個……”風奚公子猶豫了。
段子恒溫聲道:“風奚你別這麽小氣可以嗎?南歌隻是要借你的琴回去彈個曲子,又不是要把你的琴劈了當柴燒,若彈壞了,我賠你一個便是。”
風奚公子皺著眉,還是不願的模樣。
段南歌又道:“風奚公子把琴借我七日,我替公子解這一張曲譜,如何?”
“為什麽隻有一張?”風奚公子不滿。
段南歌淺笑道:“曲譜要自己解讀才有意思不是嗎?我來解讀一張,公子你將我的解讀看懂之後再去解讀其他的曲譜,還能研習外邦的譜曲方法不是嗎?”
“嗯,很有道理!”
“那這九弦琴……”
“不借!”風奚公子得意地笑著,“你已為我解讀兩行曲譜,這已足夠。”
聽到這話,段南歌輕笑一聲:“公子確定?”
這混賬!堂哥那麽好說話的一個人,交的朋友怎麽這麽難搞?
“我……”本來確定,但是段南歌這麽一問,風奚公子就不確定了。
難不成這曲譜裏還有其他學問?
“也罷,”歎息一聲,段南歌緩緩起身,“那九弦琴對風奚公子來說既然是這麽寶貝的東西,那我也不為難公子了,隻是這一箱曲譜……嗯……祝公子好運,但願公子有生之年能參悟其中精妙。”
話說完,段南歌還裝模作樣地給風奚公子福了福身,然後慢慢轉身,款款邁步。
“等等!”風奚公子突然喊住段南歌,卻又糾結半晌才說道,“那琴我隻借你三天,你替我解這一張曲譜。”
“七天,我都已經為公子解出兩行。”段南歌背對著風奚公子,連頭都沒回。
“那……那四天,不能再多!”
“八天。”
“你!怎麽還多了一天?!”風奚公子騰地站起來,難以置信地瞪著段南歌的背影,“五、五天。”
“還是九天吧,那曲子太難,八天興許學不會。”
“怎麽又多了?!子恒,管管你妹妹!”風奚公子氣得跳腳。
段子恒坐在地上笑個不停,連腰都直不起來了,更是顧不上去回風奚公子的話,隻連連擺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段南歌走下席子,踩上了鞋:“說起來這外邦的曲譜的確有趣,我也去哪裏尋幾張來研習一番吧。”
風奚公子撓頭:“七天!七天就七天!”
段南歌轉身,向風奚公子作了個揖:“多謝公子成全。”
“哼!”狠瞪段子恒一眼,風奚公子拂袖離去。
段子恒衝段南歌豎起了大拇指,笑意不止:“南歌不愧是南歌,我還是頭一次見他與人妥協,太好笑了。”
風奚公子抱著琴回來,路過段子恒的時候氣得踢了段子恒一腳:“笑什麽笑!我沒你這樣的朋友,別來了!”
段子恒笑得更歡快了:“別啊,下回再遇到什麽看不懂的,記得來找我,我幫你引見南歌。”
“不用你引見!”風奚公子冷哼一聲,“我自己會去見!”
吳王府誰不認識啊!
段子恒站起身,接下風奚公子懷裏的九弦琴:“你若覺得你自己去吳王會讓你見,那你自己去也可以。”
小心地將琴放進段子恒懷裏,風奚公子咬牙切齒道:“最討厭你們這些以權壓人、仗勢欺人的官僚!氣人!太氣人了!汙穢!十分汙穢!”
這話說完,風奚公子又怒氣衝衝地回內院去了,惹得段子恒開懷大笑。
跟段子恒一起出門,段南歌笑道:“堂哥的朋友倒都是有意思的人。”
唐瑾有趣,這風奚公子更加有趣。
段子恒臉上那純粹的笑意還未散去,溫聲說道:“風奚出身富貴,但因為是庶子,又是麽子,所以不必承擔什麽,因酷愛音律就離家獨居,每年一入夏就會搬去山裏住,等到秋末再回京城,這宅子是他常住之處,今日見過一麵,日後你若無事可做,來找他聊聊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眉眼低垂,段南歌輕聲道:“我能在京中待的時日也不長了。”
段子恒臉上的笑意頃刻間散盡,隻剩下平日裏那慣有的溫文爾雅,半晌之後才又開口說道:“明年你離京之後,我就帶子毅去西北。”
段南歌挑眉:“連你也要去?”
段子恒點點頭:“原本伯父從未想過要我從軍,但……”
段子恒偏頭看著段南歌:“但如今段國公府的軍權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段南歌的眼神一閃:“因為我啊。”
“是啊,因為你,”段子恒一手抱著琴,空出另一隻手摸了摸段南歌的頭,“你太能幹,我這個做哥哥的總不好依賴著你,等著你來保護我吧?你說你若是像子萱一樣柔弱,哥哥我能少吃多少苦頭?如今連伯父督促我習武時要求都更加嚴格。”
“這可怪不得我,”段南歌偏頭看著段子恒,皺了皺鼻子,“國公爺本就是把堂哥當成繼承人一樣培養著的,就算沒有我,國公爺對堂哥的要求也一樣嚴格。”
段子恒順手在段南歌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少越他們已經搬出了暗影衛的訓練營,現在住在城西,你若得空,就去看看吧。”
段南歌揚了揚嘴角:“陛下果然還是將少越派來了。”
倒是讓秦淵給猜對了。
“不讓少越跟著,陛下不會放心。”扶段南歌上馬,段子恒就將那九弦琴交給了段南歌,“快回去吧,我就不送你回府了。”
段南歌挑眉:“怎麽?要去見紅粉知己?”
段子恒一怔,旋即瞪了段南歌一眼:“沒有那樣的人!快回去找你的王爺去吧!”
話音落,段子恒就在逐星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逐星打了個鼻響,邁步向前。
站在宅子門口望著段南歌漸行漸遠的背影,段子恒眯了眯眼,而後一轉身,又進了宅子。
像是早就料到段子恒會折返一樣,風奚公子正站在前院,笑容燦爛地看著段子恒。
“世間僅這麽一張九弦琴,你以為那是一張外邦曲譜就能換走的?”
“我知道,”笑了笑,段子恒又道,“但那外邦曲譜也的確是你看不明白的。”
風奚公子撇嘴:“罷了,這一次我就吃虧一點。”
“謝了。”段子恒拍了拍風奚公子的肩膀,兩人並肩回到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