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一個頂倆
淩空一躍就從段南歌的頭頂掠過,少越落在一根木樁後腳步仍舊不停,極快地向前跑去,想盡快拉開與段南歌之間的距離,好搶回被奪走的先機。
段南歌在少越騰空而起時就收起了進攻的架勢,隨著少越的飛躍轉身,卻並不急著追,隻是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看著少越匆忙卻沉穩的背影,等少越停下轉身,就見段南歌還站在原處,少越頓時就冷下了臉。
吳王妃這是有意讓他?
但其實段南歌並不是要讓少越,她隻是謹慎。
少越是暗影衛的首領,段南歌不敢輕視,隻是段南歌對梅花樁到底不太熟悉,國公府裏沒這東西,因而此時若倉促地追了過去,那才是貿然魯莽。
重整旗鼓,少越主動發起進攻,而對段南歌來說,在不熟悉的場地裏與人對戰,防守反倒比攻擊更得心應手。
尋了個地方坐下,段弘仰著頭看著在梅花樁上腳步穩健的段南歌。
在國公府時,南歌雖每天堅持早起鍛煉,但總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很少與人過招,恒兒每次與南歌比試都輸,後來就不愛找南歌比試了,而他自己跟南歌交手時通常都要謹慎應對,沒有可以仔細觀察南歌的從容,而每一次旁觀南歌與別人過招,他都覺得神奇,且滿腹疑惑。
女人的身段柔軟,在習武時這是女人的優勢,在很多時候,下腰、扭身時多半寸或者少半寸都可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而南歌更是將這柔軟發揮到了極致,進攻時角度刁鑽,再有經驗的人都無法預測,而防守時又總能出其不意,越是覺得她必定防守不住,她就越能扭轉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或躲或擋,她的步伐和身法都像是基於身段柔軟這個特點而專門創造出來的,然而他從未聽說有誰創造過這樣的獨門功法,南歌究竟是從哪兒學來的?
段弘無比糾結,一方麵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女兒都曾接觸過什麽樣的人,對方既然教了段南歌的功法,那會不會要求段南歌給予回報,那回報又是不是段南歌給得起的,可另一方麵段弘卻又不敢問,對段南歌置之不理的那段日子一直都是段弘跟段南歌之間的一個禁忌,至少段弘覺得那是不能跟段南歌提起的禁語,且從來沒有提起過,他不敢提。
於是對於段南歌是跟誰學的功夫這件事,段弘隻能一直好奇著、猜測著、糾結著,終不得其解。
梅花樁上的比試越來越激烈,但少越仍舊穩健,段南歌依舊沉著。
習武者之間的切磋比的本就不僅僅是武藝高低,還有對戰時的觀察力、洞察力、判斷力決策力和承受力,而這在梅花樁上的比試又將對習武者這些能力的要求拉高了一個檔次,比到一半時,少越就對自己最初的輕敵感到懊惱。
果然師父說的都是對的,不管對手是誰,他們都不能掉以輕心,以前他還總會下意識地覺得女人和孩子對他來說是沒有威脅的,但今日之後他絕對不會再這麽想了,至少女人絕對不是什麽人畜無害的善類。
一個交錯之後段南歌和少越分立兩邊,暫且停住。
段南歌淺笑道:“如少首領所見,我能與少首領戰成平手,要保護王爺的安全本就不需要假他人之手,但這十名暗影衛是陛下對兒子的關懷和愛護,我沒有權力拒絕,但也不至於勞動少首領和暗影衛精銳親自出馬,比起保護一個王爺,少首領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嗎?”
少越抿嘴不語,看了看段南歌,看了看在旁圍觀的兄弟,再看看段弘,突然對段南歌說道:“保護吳王的任務,是卑職向陛下請命討來的。”
“嗯?”段南歌的眉眼一動,在梅花樁上挪動兩步。
怕段南歌偷襲,少越隻得跟著段南歌移動兩步,兩人這一動,位置就變了,少越背對著暗影衛的其他人,而段南歌雖麵對著眾人,但嬌小的身體卻剛好被少越擋住。
少越站定腳步時就已經察覺到了這個位置變換給兩人接下來的談話所帶來的便利,而段南歌顯然是有意做出這兩步的移動,少越不禁覺得他這一次的決定似乎是做對了。
少越繼續用隻有段南歌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卑職比師父更早知道陛下有意調暗影衛保護吳王,卑職在暗處保護陛下多年,自然深知陛下對吳王的偏心,隻要卑職請命,隻要師父不反對,陛下就一定會準許卑職隨吳王一同南下廣陵。”
“原因。”段南歌臉上的笑意微斂,十分嚴肅地看著少越。
深吸一口氣,少越直言道:“卑職不想一輩子隻做一個隱在暗處的侍衛,名不經傳,孤獨終老。”
段南歌的眉眼微動:“可跟著我,你一樣隻是個暗衛。”
少越不為所動,沉聲道:“卑職先前見識過吳王的膽略才智,雖隻是冰山一角,但卑職相信吳王絕非泛泛之輩,卑職以為吳王正值用人之際,比起在暗處,卑職更適合在吳王左右。”
“這麽有自信?”段南歌忍不住輕笑一聲,少越有些分辨不清段南歌的這一聲輕笑是讚許還是嘲諷,但此時這些對少越來說並不重要。
“卑職能成為暗影衛的少首領,正是習得師父的本事,且能力得到了師父的認可,再加上卑職在陛下身邊潛伏七年,朝堂上的事情卑職也略知一二。”
聽到這話,段南歌的眼神閃了閃。
秦淵的身邊不缺智囊,不缺護衛,但的確是缺少懂得朝政之事的輔臣,如今秦淵受封為王,到了吳地廣陵自然是要參與當地民生政務的管理,少越這略知一二興許還真幫得上忙。在陛下身邊旁聽七年的經驗嗎?有點兒意思。
眉眼微動,段南歌淺笑道:“你既是要投誠於王爺,那這件事還需王爺定奪,我可不能擅自做主,這比試我還是得贏,對不住少首領了。”
話音未落,段南歌突然襲擊。
聽到段南歌這前半句話,少越本是覺得自己說服了段南歌因而鬆了一口氣,因此當段南歌發動突襲時,少越毫無防備,被段南歌一腳踹個正著,仰身墜下梅花樁,幸而反應機敏,半空強自轉了個身,這才堪堪平穩落地。
仰頭望向梅花樁上,少越便見段南歌正蹲在自己剛剛站過的木樁上,俯視著他,笑容有些得意又有些狡黠道:“少首領,兵不厭詐哦。”
聞言,少越神色複雜。
吳王妃當真是心思縝密,今日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都是突發事件,吳王妃絕不會想到他會與她說自己的目的,但卻在聽出苗頭時就做好了防備,他相信吳王妃也知道其他人是聽不見他們低聲交談的聲音的,但卻在那個瞬間就想到唇形會暴露他們的談話內容並且做出相應對策,連把他踢下梅花樁後都還記得要說這樣一句話好給他留幾分臉麵,這樣周密的考量、這樣果斷的決策,京中怕是再也尋不出第二個人來,連師父和陛下都是一個決策果斷、一個考量周密,要在一起才能臨危不懼、處變不驚,然而吳王妃一人便已足夠……
吳王的眼光還真是夠毒的。
暗影衛的其他人都看到少越在被踢下梅花樁前在梅花樁上聽了許久,似乎是在跟段南歌說話,然後他就被踢下來了,就在眾人難以理解時,段南歌就給出了解釋,且這個解釋合情合理,於是少越被段南歌踢下梅花樁的事情就完全可以理解,在眾人心中,少越還是他們無所不能、天下無敵的少首領。
一群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子樂嗬嗬地安慰著少越,段弘卻從段南歌的笑容裏看出些端倪。
找到先前被段南歌拋開的鬥篷,段弘走到梅花樁旁,仰頭看著還在上麵坐著的段南歌:“下來。”
“哦。”段南歌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跳,穩穩地落在段弘身邊。
段弘抬手將鬥篷遞過去,段南歌就接下鬥篷披在了身上。
想問段南歌和少越在梅花樁上說了些什麽,可瞥了眼鬧騰個不停地暗影衛們,段弘終究還是把這個問題給咽了回去:“定好了?”
“嗯,定好了,”段南歌點頭,“就那十個。”
段弘挑眉:“少越呢?”
段南歌偏頭看著段弘,笑著問道:“把他留給爹不好嗎?他不是爹的左膀右臂嗎?”
眼神微沉,段弘隻說了四個字:“誌不在此。”
段南歌一愣,旋即輕笑起來:“段國公果然名不虛傳啊。”
段弘白了段南歌一眼:“要不要他?”
段南歌猶豫起來:“私心裏我不太想帶他去,盡管他的確是個適合帶走的人,但……我回去問問。”
心有大誌是一件好事,但就怕他等不及,少越任陛下暗衛七年,任暗影衛少首領四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卻也不長,然而少越已經覺得他看到了沒有前途的未來,想要借機去到秦淵身邊,謀求揚名立萬。但秦淵此去廣陵必要韜光養晦,要蟄伏多久還說不好,若不能達到少越的期望,少越是不是還會轉向他人?到時候這事情可就不好辦了啊。
不知道有沒有聽懂段南歌的言外之意,段弘隻點了點頭,讚同道:“是得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