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問你爹去!
五日後,天宋皇帝的壽宴在皇宮麟德殿中舉行,滿朝文武和外邦使臣全都起了個大早,盛裝打扮、查驗賀禮,忙得熱火朝天。
廣陵郡王府裏,秦淵也是不敢懈怠,換好了衣裳就進了郡王府裏的密室,而等在那裏的,正是秦淵布在京中的幾位親信。
“爺。”
見到秦淵,眾人齊齊抱拳,這問候的禮節十分簡略,看著還有些草率,卻是秦淵本人的要求,用秦淵的話來說,他們做的是偷偷摸摸的事,若聚在一起,那便是有要事商談,時間緊迫,怎能浪費在虛禮之上,然而與秦淵親近如荊風這樣的人卻知道,秦淵是覺得自己受不起這一禮。
秦淵如何受得起?他要做的事,是拿命去拚的,然而他自己卻躲在最安全的地方動嘴皮子,所有危險的事情都是這些人替他去做,他們的傷是替他傷的,他們的死是替他死的,這些出類拔萃的人選擇追隨他且奉他為尊已是他的大幸,他如何還能受他們的禮?
在秦淵心裏,這些人不是他的屬下,而是他的恩人。
“嗯,”點點頭,秦淵的臉上仍舊是一貫的痞笑,“辛苦諸位一大早就趕來這裏,今兒早上京城裏人來人往,亂得很,要掩人耳目怕是比平日裏更加困難吧?”
“這有什麽困難的?爺當我們是隻會滿街瞎跑的奶娃娃不成?”
廖三此話一出,眾人哄堂大笑,紛紛附和起來。
看著笑鬧起來的一群人,秦淵搖頭歎息道:“小兒不知父母心啊。”
“爺,你占我們便宜!”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說正事,”秦淵的話音剛落,笑鬧的人們就立刻安靜了下來,齊齊看向秦淵,“今日京城權貴、朝廷肱骨、外邦使臣都會入宮赴宴,因而禁軍必會嚴守皇宮,自不必我們操心,宛凝你傳給信給禦膳房裏咱們的人,讓他們加倍謹慎,別讓飲食出了問題即可,其餘人一切如常。反倒是宮外,所有人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把該盯的、不該盯的人都盯緊了,具體的事情你們自行判斷即可,不必特地向爺請示。另外……全程搜捕穆家那小子!他既然敢來京城,爺就敢打斷他的腿!”
一聽這話,廖三就嘿嘿笑道:“那小子該不會是聽說爺在京城,才來尋爺的吧?那也是個怪胎,明知道爺討厭他,還偏做些惹爺討厭的事情,爺做什麽他就做什麽,爺去哪兒他就追到哪兒,誒,他那銀色的麵具還戴著呢嗎?聽人說他那麵具上的雕花跟爺的是越來越像了。”
一聽說這事兒秦淵額角的青筋就直突突:“廖三,信不信爺縫上你嘴?”
“別啊爺!”廖三不怕死似的繼續說道,“比起縫上屬下的嘴,爺不如去宰了西齊國師府裏那老頭,老子若死了,穆家那小子就得回去繼承國師之位,一準沒空再來煩爺了,一勞永逸,多好!”
秦淵白了廖三一眼:“好什麽好?就知道打打殺殺,當心以後娶不著媳婦!去幹活去!”
“得令!”咧嘴一笑,廖三故意用一個滑稽的姿勢向秦淵行禮,又逗得眾人笑鬧起來。
淺淡地笑笑,秦淵就轉頭問廖九道:“星月樓那邊情況如何?”
“回爺的話……”
“爺就放心吧,”宛凝笑道,“有段大小姐在,星月樓那邊絕對出不了什麽紕漏。”
廖三搖頭道:“你這女人在爺的身邊待了這麽久,可怎麽就不了解爺的心意呢?你這話應該這麽說,有聖女和聖女身邊的護衛在,段大小姐連根頭發都不會少,是吧,爺?”
“正是爺想聽的,”秦淵倒也不覺得丟臉,坦然認下,“得了,都別在這兒鬧了,忙去吧,爺也受罪去了。”
話音未落,秦淵轉身沿原路返回,一邊走一邊搖頭晃腦地歎息著,仿佛真的是很不情願地奔赴刑場一般。
廖三管不住嘴,一見秦淵這哀怨的背影就調侃道:“爺要是當真這麽不情願,就讓屬下代爺受罪好了,屬下雖也不喜歡宮中的美食珍饈、大魚大肉、上等美酒,但為了爺,屬下甘之如飴!爺放心,屬下還會順便替爺照顧好段大小姐的!”
聽了這話,秦淵連頭都沒回就吩咐廖十道:“廖十,替爺修理他!”
“是,爺。”溫潤一笑,廖十看著廖三摩拳擦掌起來。
“誒誒誒!”廖三趕忙躲開,“爺你這樣不好,有什麽仇什麽怨,爺親自來報啊!”
他可有許久沒跟爺過招了,也不知道自己成天到晚練的這武藝精進了多少。
秦淵依然沒有回頭:“爺還要去看你們夫人,沒空陪你這糟漢子,你若閑的皮癢,就跟廖九去訓練營裏待幾天。”
“哎呀!”廖三猛一拍大腿,轉身就跑,“屬下突然想起來還有要事要辦,先走一步!”
話音未落,廖三已經跑沒了影,又引得滿室歡笑。
走出密室離開書房,秦淵就看到了等在書房門前的獨孤雪陽。
微微一怔,秦淵衝獨孤雪陽的背影作了個揖:“雪陽先生。”
“嗯,”獨孤雪陽轉身,將一個瓷瓶丟給秦淵,“你這小子,毒吃的太多,解毒的藥也吃得太多,有些藥在你的身上已經不起效用了,待明年,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製出專給你用的解毒丸。”
接住瓷瓶就直接塞進懷裏,秦淵感激道:“勞雪陽先生費心了,如雪陽先生所言,我吃過的毒太多,許多毒在我身上也不起效用了,待明年,雪陽先生若製不出能解百毒的解毒丸,不製也罷,若不幸中毒,我回來再找雪陽先生就好。”
斜睨著秦淵,獨孤雪陽冷聲道:“你的意思是說,我的醫術已經到了極限,連這區區解毒丸都製不出了?”
“呃……”秦淵摸摸鼻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不是雪陽先生自己說他製不出的?他這不是不想給雪陽先生壓力嘛!
獨孤雪陽冷哼一聲,道:“以往你孑身一人,醫活了是我醫術高明,醫死了你也不過就是砸了我神醫的招牌,可如今……哼!你若敢讓南歌為你掉一滴眼淚,我第一個不饒你!”
輕笑一聲,秦淵道:“雪陽先生怕是隻能成為第二個人了,若叫南歌傷心,那第一個不饒我的,必定是我自己。”
獨孤雪陽對這話不置可否。
眼神一閃,秦淵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聽人說,雪陽先生為了讓獨孤氏的那對兄妹老實些,特地選了個良辰吉時去給他們兩個下毒了?”
聽到這話,獨孤雪陽又是一聲冷哼:“兩個膽小後輩,喂他們吃兩顆泥丸罷了!”
話說完,獨孤雪陽把廣袖一甩,揚長而去。
“泥丸……”秦淵抽了抽嘴角,“好想法。”
搖頭笑笑,秦淵招呼上荊風就入宮去了。
壽宴將在巳時過半時開始,但依著不成文的規定,官階低的官吏總是會攜著家眷提前半個多時辰抵達麟德殿,然後分別候在東西偏殿,而官階高一些的則會計算著皇子們進宮的時辰,試圖製造出各種巧遇,唯獨秦淵這位皇子是計算著段弘入宮的時間,強行製造巧遇的。
因此在被歪倒的貨車、摔倒的婦人以及頑劣的孩童阻住去路無數次後,段國公府的車駕終於在秦淵抵達宮門的一刻鍾後緩緩停在皇宮門前。
段弘黑著臉下車,腳都還沒站穩就聽到了秦淵熱情的聲音:“段國公?真巧啊!”
“巧?”段弘冷哼一聲,“不過也真是巧啊,郡王費盡心機拖住臣的車駕,可南歌今日並沒有與臣同行。”
“……啊?”秦淵傻眼,“為什麽?”
額角的青筋突突兩下,段弘咬牙切齒道:“問你爹去!”
他哪知道陛下一早就派人將南歌請進宮中是為了什麽,若非來請的人是蘇和本人,他是絕不會讓南歌入宮的!
“我爹?”秦淵眨眨眼,想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父皇?南歌在父皇那兒?為什麽?”
段弘狠瞪秦淵一眼,不答話就越過秦淵徑自向前。
在原地呆站片刻,秦淵突然轉身就跑:“我給父皇請安去!”
目送秦淵飛快地跑遠,段弘心裏那一早就被皇帝惹出來的氣總算是因為秦淵的行動而淡去了幾分。
國公夫人與段子萱剛巧在這時走到段弘身後,望著火燒眉毛一般的秦淵,不解地問道:“廣陵郡王這是怎麽了?”
眼神一閃,段弘重新邁開腳步:“沒什麽。”
跟在段弘身後,國公夫人輕笑一聲,柔聲道:“瞧妾身這記性,南歌一早就被陛下請入宮中,郡王這是跑去尋南歌去了吧?”
“……嗯。”不想應聲,卻又覺得不好讓國公夫人尷尬地自言自語,段弘隻好別別扭扭地擠出一個單音來。
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段弘的冷淡一樣,國公夫人笑得端莊大方,又道:“說起來,陛下雖下旨給南歌和廣陵郡王賜了婚,可婚期是不是還沒有定下?可要妾身與皇後提上一句,好讓皇後提醒陛下一番?不然到了來年三月,萱兒就要與楚王爺完婚,她這做妹妹怎麽好趕在姐姐前頭?而且夜長夢多,遲則生變。”
眼神一凜,段弘倏地停下腳步,扭頭看著國公夫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