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突然想見你
為了拉近距離,顏雅君總是管秦淵叫表哥,但那是隻有在兩個人麵對麵的時候,顏雅君到底還是個大家閨秀,就算能不在乎旁人背地裏的閑言碎語,也終究是無法在人前不顧臉麵,因此有旁人在時,顏雅君還是會規矩地喚秦淵一聲郡王,至少秦睿就是頭一次親耳聽到顏雅君喊秦淵表哥。
喊完這一聲表哥後,顏雅君滿臉通紅,瞧那樣子似乎是窘迫到想要找條地縫鑽進去,顯然,這一聲表哥是顏雅君故意喊的,且多半是喊給段南歌聽的。
顏雅君的話音一落,這堂廳裏的人多半就都看向了秦淵,秦昊、秦紹和皇甫靜怡三人自是滿目戲謔,等著看好戲似的,然而秦睿和秦淵卻是黑著臉的。
秦睿是覺得他們正與南楚的聖女說很要緊的事情,秦菡身為公主,他們的妹妹,說句話打個圓場是可以的,但顏雅君憑什麽開口?且還不分場合地管一個天宋郡王叫表哥,這親戚是她能隨便亂攀的嗎?
而秦淵自是對顏雅君挑釁段南歌的行為十分不滿。
他本就對顏雅君無意,且自認為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現如今父皇親自下詔給他和南歌指了婚,就算尚且沒有行禮,南歌也已經算是正經八百的廣陵郡王妃了,挑釁南歌無疑就是在挑釁他,他能高興嗎?
揚了揚嘴角,段南歌隻覺得顏雅君的這番言行既在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眉眼帶笑地環視一圈,段南歌的視線最終落在皇甫靜怡身上。
察覺到段南歌的視線,皇甫靜怡轉頭看向段南歌,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段南歌頷首,不緊不慢地起身:“幾位殿下似乎不是很想喝茶,那我這便去給幾位殿下取些酒來,勞煩六公主和顏小姐與我同去。”
眼神一閃,秦菡再看堂廳中的形勢,當即就明白了段南歌的意思,趕忙站了起來:“說的也是,倒是我這個做妹妹的疏忽了,還是段大小姐細心。”
見狀,顏雅君忙道:“既然六公主與段大小姐都想出去轉轉,那我便留在這裏陪聖女殿下吧,我……”
“雅君!”不等顏雅君說完,秦菡就低斥一句。
這顏雅君是個聰明的女人,溫溫順順的,心思通透又懂得察言觀色,可偏一碰上五皇兄就變得癡傻,連那段南歌都能看出的事情都看不透了。
顏雅君一怔,仰起頭茫然不解地看著秦菡。
“隨我來。”恨其不爭,秦菡不願多說什麽,隻擺出公主的架勢,吩咐顏雅君一句之後轉身就向外走。
撇撇嘴,段南歌也站了起來,不發一言地跟在秦菡身後。
顏雅君自是不願離開,可望著秦菡毫不猶疑的背影,顏雅君再怎麽不願也隻能起身跟上。
她沒有那個權力和資格反抗。
待秦菡三人踏出了星月樓,皇甫靜怡才看向秦淵,聲音清冷道:“廣陵郡王好福氣。”
皇甫靜怡的年齡尚小,但身居高位,皇甫靜怡見過太多的官宦夫人,什麽樣的是賢內助、什麽樣的隻能拖後腿,皇甫靜怡一看便知。
天宋的女人雖不似南楚女子可以封侯拜相,卻也不像西齊女子那般被禮教束縛得柔弱乖順,在這樣不拘束卻也不夠開放的風氣下,天宋的女人就有了各種模樣,有的性格張揚喜愛拋頭露麵,自以為能與男人比肩,實則隻是驕縱任性,有的嬌嬌柔柔藏在深閨,夢想著能嫁一個如意郎君,過上相夫教子的賢惠生活,還有的就當真是心智過人,能與男人比肩,便是入朝為官怕也是如魚得水。
在皇甫靜怡看來,顏雅君就屬於柔弱的大家閨秀,她溫柔,她賢惠,她的一顆心全都係在愛人的身上,無法顧忌其他。若她生在尋常人家,愛上一個尋常男人,這樣的愛無疑是叫人幸福的,但遺憾的是她生在權臣之家,又愛上一個天家貴胄,那她這嬌柔的愛有時會成為對方的絆腳石,甚至會害了兩人性命。
與顏雅君相似卻又相反的便是段南歌和秦菡,皇甫靜怡認為她們兩個都是心智過人的女人,隻不過段南歌的鋒芒已顯露在外,而秦菡卻還斂著所有光芒,靜待時機。
聞言,秦淵嘴一咧,厚臉皮地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嘿嘿一笑,秦淵話鋒一轉,又道:“聖女殿下似乎是有正事要與兩位皇兄和六皇弟商談,既然如此,本郡王就不在這裏礙事了,本郡王出去等著他們。”
這話說完,秦淵邁開腿就要出門去找段南歌,卻被皇甫靜怡開口攔住。
“並非朝堂政務,隻是本座的請求,但若郡王不願相助,本座便不強留。”
“呃……”秦淵當即就頓住了腳,“本郡王若是對聖女說一句不願,南歌就該來收拾本郡王了。”
“可惜,”皇甫靜怡似乎是有些遺憾地說道,“本座已經做好了向南歌告狀的準備。”
重新站好,秦淵把折扇一打,得意道:“幸好本郡王英明。”
痞痞一笑,秦淵一屁股就坐下了:“聖女殿下有什麽事需要本殿下幫忙的,說來聽聽。”
“老五!”
秦睿突地低喝一聲,嚇得秦淵騰地就站了起來,下意識地站得筆直,但片刻之後就懶散了下去,狐疑地看向秦睿。
“臣弟……做錯什麽了?”
秦睿瞪著秦淵道:“聖女與你客氣,你怎的這般不知禮數?!”
秦淵立刻垂下頭,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大皇兄教訓得是,臣弟知錯。”
可麵上乖順,秦淵卻在心裏暗笑。
萬壽節期間,父皇將重要的事情全都交給秦昊去做,連他和國公爺等幾位朝臣都被委以重任,偏秦睿隻是做些接待使團一類看似重要的工作,這樣的安排多半是讓秦睿覺得不滿,於是近來秦睿是越發喜歡在外人麵前訓斥他們這些做弟弟的,似乎是借此提醒眾人他才是父皇寄托厚望的東宮太子。
可有些事情越是反複強調,越是能凸顯他心中的不安。
皇甫靜怡也從這番兄弟互動中看出些什麽:“太子殿下請坐,除了六殿下,三位皆比本座年長,此時不在朝堂,三位如此客氣,反倒讓本座十分惶恐。”
再斜秦淵一眼,秦睿這才走到皇甫靜怡正對麵的位置坐下,秦昊緊跟著尋了個位置,秦淵和秦紹這才依次坐下,見秦淵被罵,秦紹更是乖巧無比。
對秦淵和秦紹的安分十分滿意,秦睿這才衝皇甫靜怡露出溫和的笑容,問道:“不知聖女是有什麽事需要本宮與幾位皇弟幫忙?”
聞言,皇甫靜怡扭頭看向一直候在身後不遠處的郭聿,郭聿當即上前兩步,站在皇甫靜怡身後向秦睿兄弟四人作了個揖,笑容謙和道:“對幾位殿下來說,該不是難事……”
堂廳裏的氣氛終於在郭聿開始說正事之後漸漸緩和,可星月樓外三個女人之間的氣氛卻與夜裏的寒風一樣冷冽。
在夜風中緩緩向前,秦菡一馬當先,隻留給段南歌和顏雅君一個背影,顏雅君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段南歌則是一副遊走在尷尬氣氛之外的閑適模樣。
走出十幾步之後,秦菡終於開口,興許是因為聲音裏纏上了冷冽的風,秦菡的聲音聽起來也帶有幾分滿是威嚴的冷意。
“雅君,知道為什麽京中的貴女那麽多,本公主卻願意與你親近嗎?”
突然被點了名字,顏雅君還有些回不過神來,茫然地看向秦菡的背影:“臣女愚鈍,不知六公主心意。”
秦菡倏地停住腳步,轉身麵無表情地看著顏雅君:“你不是不知,而是心不在此。”
段南歌不得不跟著停下腳步,靜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口。
瞧見秦菡的表情,顏雅君心頭一顫,這才覺出不妙。
“臣女不敢。”
“你不敢?”秦菡哂笑,“本公主瞧你隻要是當著五皇兄的麵兒就沒有不敢做的事兒!以往你隻在五皇兄麵前放肆,五皇兄不與你計較就罷了,可連段大小姐都一口一個殿下、郡王地叫著,你這一聲表哥是想證明什麽?證明你的身份比本公主還尊貴特殊嗎?”
“臣女不敢!”顏雅君兩腿一抖,咚的一聲就跪在了冷硬的石板地上。
秦菡又道:“本公主一直十分欣賞你的勇敢,也憐惜的求而不得,但不要讓你的勇敢變成有勇無謀,也不要讓你的執著變成愚蠢,這些連段大小姐都懂的道理,本公主希望你也能懂。”
眼神一閃,段南歌掀起眼皮瞄了秦菡一眼。
什麽叫連她都懂?她看起來像是個懵懂無知的人嗎?
心裏略略不滿,段南歌卻是什麽都沒說。
如六公主所言,她也很欣賞顏雅君,不同的是,她其實有些羨慕顏雅君這樣的心無旁騖,因為她或許永遠都做不到,即便她鍾情於秦淵,她也無法向顏雅君這樣隻看著秦淵、隻想著秦淵,旁的什麽都不顧了。
轉頭望向星月樓的大門,這一刻段南歌突然很想見到秦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