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真正的兄弟
如秦淵和段子恒所料,在逸雲樓裏發生過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耳目眾多的太子秦睿和楚王秦昊自然也受到了消息,且隻比皇帝晚兩刻鍾。
收到消息之後,秦昊就將自己關進了書房,誰都不見,包括他的那些親信、客卿,而秦睿一如既往地將夏瑜、宋傑和周朝三人叫進了太子府的書房,麵色凝重。
不等夏瑜三人坐穩,秦睿就開門見山地問道:“逸雲樓的事情,你們聽說了沒有?”
“屬下剛從逸雲樓回來,沒想到……”話說到一半,夏瑜歎息一聲。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宋傑和周朝今日一直待在太子府的房間裏,尚且沒有聽說逸雲樓的事情。
夏瑜苦笑道:“咱們那不學無術、不務正業的廣陵郡王竟與廖五爺交情甚篤。”
“交情甚篤?”宋傑將這四個字重複一遍,“廣陵郡王日日出入天香樓,會與廖五爺有些交情也沒什麽稀奇的,不過……他們的關係好到什麽程度?”
“好到廖五爺送了廣陵郡王一張最能代表廖五爺身份的純金麵具,而後將廖氏在京中的生意交給廣陵郡王代為打理。”
“啊?”聽了夏瑜的回答,周朝大為驚訝,“將生意交給廣陵郡王打理?廣陵郡王他會嗎?”
夏瑜道:“這可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還能有假?咱們都當廣陵郡王不學無術,但若廖氏在京中的生意都是廣陵郡王代為打理,那咱們的這位郡王可絕不是個草包!”
秦睿眯起了眼睛,沉聲道:“五皇弟年幼時就聰慧過人,若不是因為那一場變故……”
宋傑接著秦睿的話說道:“但那一場變故之後,廣陵郡王也隻是性情大變,並非變得癡傻。”
一聽這話,幾個人的臉色便越發凝重。
換言之,廣陵郡王還是那個聰慧過人的廣陵郡王,隻不過曾經的他鋒芒盡顯,而如今他裝瘋賣傻。
夏瑜的眼神閃了閃,故作深沉道:“若真是如此,那廣陵郡王與廖五爺之間怕就不僅僅是交情甚篤這麽簡單了。”
秦睿抬眼看向夏瑜,問道:“阿瑜你是說……”
夏瑜神色嚴肅道:“殿下可別忘了,那廖氏也是近些年才大展拳腳,一躍成為天宋第一富商的。”
“的確……”秦睿沉思起來。
“殿下,”宋傑開口道,“看來咱們得對廣陵郡王多加防備了。”
“防備?”秦睿冷笑,“一個秦昊已經夠讓本宮頭疼的了,本宮還要眼睜睜地看著老五變成第二個秦昊嗎?”
幾個人心中一驚,周朝試探著問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秦睿的眼中寒光一閃,冷聲道:“明日便是狩獵之日,你們……安排一下,老五他還是做個閑散郡王比較好。”
宋傑三人會意,齊聲應下:“屬下明白。”
離開太子府的書房後,夏瑜又跟宋傑和周朝兩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策略,然後就各自出門。
萬壽節的狩獵盛宴終於如約而至,一大早,浩浩蕩蕩的狩獵隊伍就從皇宮門前出發,一路走向皇家獵場,與往年相同,各國使團各自一隊,由天宋的官員陪同,跟著天宋皇帝的依仗晃晃悠悠地往皇家獵場去,而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裏還藏著一個甚少露麵的南楚聖女。
坐在皇帝那輛容得下五人的寬敞馬車裏,秦淵沒骨頭似的歪靠在馬車的車壁上,用一根手指支開窗戶向外看出。
坐在秦淵對麵,皇帝一臉慈愛的笑容:“淵兒,你昨日被段國公灌了不少酒,今日可覺得頭疼?”
秦淵頗有些敷衍地說道:“讓父皇擔心了,兒臣沒事,南歌她……段大小姐後來派人送來了醒酒湯的方子,很是管用。”
“哦?是南歌派人給你送的方子?”皇帝一臉欣喜。
“嗯,是,”秦淵仍舊探頭探腦地往外看,“南歌……段大小姐比看起來的要細心周到得多。”
絲毫不在意秦淵的無禮,皇帝反倒是親手倒了一杯茶送到秦淵麵前:“說起來,你是怎麽跟南歌熟絡起來的?”
“多說說話不就熟絡了嗎?而且我們在嶺南還……”話說到這兒,秦淵突然意識到什麽,趕忙閉上嘴,頗有些心虛地瞄了皇帝一眼,不想正好與皇帝四目相對,秦淵之後擺出一個傻笑。
皇帝故意板起臉來,可眼底的笑容卻藏也藏不住:“你假扮那個廖五幫他打理生意的事情是真的?去嶺南的那個廖五是你?”
“呃……”秦淵調整了一下姿勢,端端正正地跪在皇帝麵前,叩首請罪,“父皇恕罪,兒臣知錯了。”
“錯在哪兒了?”皇帝問道。
“錯在……”秦淵偏頭想了想,抬起頭來看著皇帝,不確定似的反問道,“錯在不該幹預朝政?”
“胡說!”皇帝當即就瞪了秦淵一眼,“你是朕的兒子,是皇子,是郡王,參政議政那是你的職責所在!也就朕由著你整日不務正業,你還給朕本末倒置起來了!”
秦淵撇撇嘴,無辜道:“兒臣這不是什麽都不會嘛,兒臣不參與那也是怕做錯了事給父皇您添亂。”
“朕手下不差你一個添亂的!”那些大臣哪個少給他添亂了?“朕讓你參與朝政你就說你什麽都不會,廖五讓你去幫他打理生意你倒是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朕就是太慣著你了!待萬壽節過了,你也給朕好好上朝去!”
“啊?”秦淵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情願,“那兒臣每日得起得多早啊!”
皇帝頓時哭笑不得,隻能惡狠狠地瞪著秦淵。
可看著眼珠子嘰裏咕嚕亂轉的秦淵,皇帝突然滿心悵然。
“朕知道你是怕了,朕現在也怕,怕你退讓到這般地步卻仍舊得不到你想要的平靜安穩,淵兒啊,逃避並不能一直護你周全,如今你也該為南歌想一想。”
秦淵以為皇帝會叫他來隻是想問一問與段南歌有關的事情,卻沒想到話題一轉就轉到這上麵來了,而且聽皇帝這話的意思竟還是在慫恿秦淵爭權。
心中疑惑,秦淵就十分不解地看著皇帝:“再過個兩年兒臣就要去往封地,兒臣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威脅,他們終究是兒臣的哥哥,還能要了兒臣的命不成?”
“傻小子!”皇帝歎息一聲,“你當他們是兄長,他們卻沒有真心把你當成弟弟啊!天家無情,何來兄弟?”
“這是父皇您的經驗之談?”秦淵大咧咧地問道。
皇帝怔住,旋即長歎一聲:“是啊,是朕的經驗之談,朕也希望你們兄弟幾人能和睦相處,像尋常百姓家的兄弟一樣兄友弟恭,可那終究隻能成為朕一個無法實現的美好願望。”
現在皇帝時常會夢到幾個兒子小時候的模樣,夢到他們年幼時一起嬉戲玩耍的場景,皇帝也曾以為隻要他一直那樣教導自己的兒子們,他們就一定能像尋常的兄弟一樣齊心協力,可隨著他們漸漸長大,他們被牽扯到妃嬪之間的爭鬥,他們被牽扯到家族之間的爭鬥,太多的誘惑,太多的思量,皇帝終究是沒能保護好自己的這個夢,他的兒子們還是一步步踏上了他當初走過的那條路,而皇帝無力回天。
秦淵抿嘴,片刻後才低聲說道:“父皇放心,不論何時,兒臣都是父皇的兒子。”
聽到這話,皇帝欣慰地笑了,不管秦淵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場麵話,皇帝的心裏此刻都是暖的。
“好在你終於是辦了一件正事,若有遠之在旁護你周全,朕也就放心了。”
眼神微閃,秦淵裝傻道:“段國公對父皇忠心耿耿,父皇您若是安排段國公來保護兒臣,段國公多半會哭吧?”
“哭?”皇帝冷笑一聲,“那小子巴不得離朕遠一點!”
秦淵輕笑出聲:“父皇跟段國公的關係可真好。”
“是啊,”說起這事兒,皇帝一臉懷念,“二十幾年了,朕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連你的母妃都離開了朕,唯有遠之一直在朕身邊,而且一心為朕。”
“父皇就這麽信任段國公?”秦淵挑眉。
皇帝笑道:“朕若連遠之都不相信,那這天下間怕是再也沒有能讓朕相信的人了,而且朕跟遠之在一起二十多年,朕了解他一如朕了解自己,朕相信他不會背叛朕,更不會害朕。”
“即便段國公有重要的事情瞞著父皇?”
聽到這話,皇帝哂笑一聲:“那臭小子瞞著朕的事情還少嗎?朕最得力的暗影衛全都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幫他瞞下一兩件事又有何難?”
秦淵蹙眉:“父皇既然知道,為什麽還這麽相信段國公?”
皇帝淡淡一笑:“因為他是遠之,是與朕同生共死的兄弟,是敢拍桌子與朕叫囂、上躥下跳地與朕吵架的兄弟,是遇到危險就會第一時間擋在朕身前的兄弟,是不論朕做出怎樣的決定都會支持朕的兄弟,朕這一生做的最英明的決定,就是將遠之從西北疆場上那一群灰頭土臉的士兵裏挑選出來。”
兄弟嘛……
收起懷念回到現實,皇帝見秦淵還在往窗外看,就疑惑不解地問秦淵道:“淵兒,你打從上了馬車就一直往窗外瞧,窗外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