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古怪的聖女
十一月十一,南楚聖女在卯時過半時抵達京城,據說這是南楚聖師親自測算出的良辰吉日。
於是天還沒亮時,六公主秦菡、顏雅君和段南歌就已經到了南城門門口,段子恒親自率領五百禁軍站在朱雀大街兩側,五百禁軍手中的五百火把將朱雀大街照得亮如白晝,炙熱的火焰從南城門門口一路燒到驛館門前。
左右看了看,段南歌眉梢輕挑:“這麽大陣仗?”
她原以為今早就隻有她們三個女人來南城門迎接這個南楚聖女,不想竟還有五百禁軍護佑在旁,這陣仗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不會引起其他幾國的不滿嗎?要知道每日來城門口迎接其他使團的可都隻有禮部的官員,連太子和楚王都很少會在南城門相迎,他們頂多也就是在宮門口站上一站。
秦菡著一身錦緞宮裝,發髻上的簪釵步搖全都是金的,顯然是一副盛裝打扮的模樣,此時聽到段南歌近乎自言自語的問話,便轉頭衝段南歌笑了笑。
“段大小姐有所不知,在南楚,聖女就是皇帝,而聖師是負責教導聖女的帝師,待聖女坐穩聖女之位時,聖師便是南楚朝堂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輔政大臣,這一次聖女和聖師一同前來天宋給父皇賀壽,我們擺出這樣的陣仗也是應該的,若不是南楚規定聖女不能與男子接觸,那就該是太子殿下親自來迎了。”
“原來如此,多謝六公主替南歌解惑。”段南歌點了點頭,心裏卻犯起了嘀咕。
照六公主這樣說,反倒是南楚這賀壽的陣仗大得有些異常,南楚又不是附屬天宋的諸侯國,怎麽會是地位與皇帝、丞相等同的聖女和聖師一同來給天宋皇帝賀壽?
秦菡笑了笑,道:“聽說段大小姐博學多才,想來不用本公主多說,這些事情段大小姐也都是知道的。”
聞言,段南歌笑了笑,沒再說話。
還不到卯時過半,南楚的使團隊伍就已經出現在城門外,隻是行進的速度異常緩慢,最後愣是踩著卯時過半那一刻穿過城門,入了城。
等到這一行人進了城,秦菡才擺出一個完美而尊貴的笑容,迎了上去,最先看到的是南楚的聖師郭聿,一個年近三十的儒雅男人。
見到秦菡,郭聿先拱手作了個揖:“六公主,我們又見麵了,辛苦六公主天不亮就等在這裏,聿心中惶恐。”
“聖師大人不必多禮,”秦菡伸手虛扶一下,“聖女與聖師大人今年也如約而至,父皇十分感激,路途遙遠,辛苦聖女了。”
“六公主客氣了。”清冷的女聲從門窗緊閉的馬車裏傳出,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這一句回答多半也隻是為了禮貌而說出口的。
秦菡也不介意,微微側身,沉穩地說道:“驛館的住處已經布置妥當,請聖女和聖師大人移步。”
“六公主,請。”
隊伍重新動了起來,段南歌的眼神一閃,視線便在上下左右打了個轉。
南楚聖女馬車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跟著一名女婢,剛剛見時段南歌隻當她們是侍奉聖女的尋常女婢,可這一走動起來,段南歌就從腳步聲中聽出了她們的武功高強,實力大約與秦淵不相上下。
比這四名女婢離得再遠一些的是跟使團的護衛隊伍混在一起的十二個女婢,這十二個人圍繞著馬車排列,剛好將馬車與其他人隔開,她們的實力相對較弱,卻也沒弱到哪裏去。另外還有九個人隱在暗處,不知是男是女,但實力時介於那四名女婢與十二名女婢之間的。
這就是國公爺說起過的四尊九影十二衛?有這樣的二十五個高手陪著,難怪南楚敢讓他們的聖女和聖師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也難怪國公爺特地暗影衛中的女影衛都調去驛館的星月樓當女婢了。
段南歌在打量南楚的使團隊伍,聖師郭聿也在打量段南歌。
“不知道這位姑娘是……?”郭聿問秦菡道。
秦菡偏頭看了看段南歌,向郭聿介紹道:“這位是我天宋段國公的女兒,段國公府的大小姐,名叫段南歌,此次特奉父皇之命前來陪伴聖女,希望能給聖女帶來點兒新奇的樂子。”
“天宋陛下有心了。”
郭聿這句客套話才說到一半時,裏麵就混進了南楚聖女清冷的聲音。
“是雪君夫人的女兒?”
聽出這清冷的聲音裏多了幾分急切和因為這份急切而生出的一絲懊惱,秦菡、顏雅君和段南歌不動聲色地相互交換了一個狐疑的眼神。
“聖女認得先母?”段南歌的眼神閃了閃。
她那個母親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國公爺對獨孤雪君癡心一片自不用說,其他人提起獨孤雪君時似乎也帶著幾分別樣的情感,有懷念,有敬佩,也有惋惜,如今連南楚的聖女似乎都與獨孤雪君有些淵源……可惜她時無緣見到這個獨孤雪君了。
然而馬車裏的聖女再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連一個應答的單音都沒有。
郭聿立刻將話茬接了過去,溫聲道:“聖女曾受雪君夫人恩惠,此刻想起雪君夫人怕是心緒難平,失禮之處還請段小姐見諒。”
“無妨。”段南歌幹巴巴地笑了笑。
恩惠?那獨孤雪君不會也是救過南楚聖女的性命吧?獨孤雪君救了秦昊母子的性命,就把自己女兒給許了出去,她救了南楚聖女之後不會也許了人家什麽東西吧?
到了驛館,早有段子恒安排好的四個女影衛抬著一頂小轎來到南楚聖女的馬車前。
南楚聖女這才在四尊的保護下走出馬車,一出來就左顧右盼一陣,最後將視線定格在段南歌身上。
“你就是段南歌?”
“正是,”段南歌向聖女作了個揖,“見過聖女。”
見段南歌是作揖而不是福身,南楚聖女的眼神閃了閃,然後淡漠地移開了視線,款步走到小轎前,鑽了進去。
段南歌直起身,狐疑地看向秦菡。
秦菡搖搖頭,一臉無奈。
這南楚聖女就這樣,人淡漠冷清,話也少得可憐,說起話來常常有上句沒下句,叫人難以應付。
南楚聖女鑽進小轎後,四尊就頂替了四名女影衛的位置,抬起小轎走向星月樓的大門。
秦菡三人也隻得跟上去。
星月樓是天宋皇帝破格為南楚聖女建的一座四層小樓,僅比皇帝的寢宮矮一點,南楚的聖女皇甫靜怡徑直登上星月樓頂層,推開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雕花木門,踏進門時腳步卻是一頓。
“本座累了,你們退下,讓段南歌進來。”這話說完,皇甫靜怡才穩步走進屋去。
四尊齊齊應了一聲,然後齊齊看向段南歌:“段小姐,請。”
段南歌有點摸不清皇甫靜怡的脾性,便轉頭看向秦菡,以眼神詢問有沒有什麽特別需要注意的事情。
秦菡也沒想到皇甫靜怡竟會讓段南歌一個人跟進去,往年的這個時候,皇甫靜怡都是自己進去休息的。
看了看麵無表情的四尊,秦菡湊到段南歌耳邊,低聲道:“那聖女的脾性有些古怪,但也不會刻意刁難,為免節外生枝,還請段大小姐盡量順著她的心意,隻是千萬不能讓她離開星月樓。本公主與顏小姐就在星月樓的二層,若有什麽麻煩,段大小姐盡管下來。”
顏雅君也擔心地提醒段南歌道:“聖女寡言,若進去之後聊不到一起去,段大小姐也不必介懷,靜靜地陪她坐著她也不會生氣。”
“這樣啊……”段南歌抽了抽嘴角,總覺得十分麻煩。
可再麻煩,段南歌也得硬著頭皮進去陪著:“多謝公主和顏小姐提點,我……盡量不惹她生氣。”
話音落,段南歌就走進了房間。
顏雅君站在門口望著,直到四尊關上了房門,顏雅君還是一臉擔憂:“六公主,這、這不會有事吧?”
那段大小姐可是個直來直去的脾氣,她現在倒不是怕段大小姐惹聖女不高興,她是怕聖女惹了段大小姐,那段大小姐要是發起脾氣,怕是不會顧慮聖女的身份,能直接拆了這星月樓。
秦菡的眼神閃了閃,也是既無奈又擔心:“顏小姐以前聽聖女提起過段國公府的事情嗎?”
“沒有啊,”顏雅君搖頭,“往年從沒聽聖女提起段國公府的事情,便是段二小姐在這裏,聖女也從未有過特別的舉動,完全看不出聖女與段國公府有什麽淵源。”
“罷了,”秦菡長歎一聲,“你先隨本公主下去吧,這些事,本公主會向父皇匯報。”
“也好。”點點頭,顏雅君扶著秦菡走下樓去。
而跟著皇甫靜怡進到房間裏的段南歌真是徹底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寡言。
自顧自地坐下之後,皇甫靜怡才抬眼看向段南歌:“坐。”
“多謝聖女。”
段南歌依言在皇甫靜怡的對麵坐下,以為皇甫靜怡要問她些什麽,可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下一句話,段南歌抬起頭來看向對麵,就將皇甫靜怡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那淡漠無波的視線叫段南歌的心頭一顫。
“聖女認得先母?”段南歌又將這話問了一遍。
然而沒有回答,還是沒有回答,皇甫靜怡的眼神都沒閃一下,隻直勾勾地看著段南歌。
段南歌的嘴角一抽,垂下了眼。
靜坐是吧?那就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