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收獲迷弟一枚
左相陳江衝秦淵笑了笑,語氣溫和,宛如一個正在教導晚輩的長者:“廣陵郡王有所不知,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隻有在疫情發生前將城鎮封鎖,才能在疫情爆發時做出最及時的處理。”
“處理?”秦淵一副什麽都不懂的樣子,“要怎麽處理?”
“這個……”陳江看了眼沉默不語的皇帝,“這個處理的方法視災情而定,臣記得太宗在位時就發生過這樣的一次大災,太宗那時傾力救助,最終的結果雖然是好的,但中途因為疫情爆發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與之相比,聖祖皇帝殺伐果斷,初見疫情的端倪,就下令焚城,因此災情得到有效的控製,不出兩個月就完美地解決了那一次大災。”
“照左相大人這麽說,咱們現在就應該下令焚城?這樣什麽災情、疫情都沒有了,不是更加省時省力?”秦淵笑嗬嗬地看著陳江。
“臣不是那個意思,”陳江泰然自若地笑道,“臣隻是列舉事例來向廣陵郡王說明治理災情的方法,至於本次洪災該如何處理,那還需要看陛下的裁決。隻是如今這季節正趕上春末夏初,嶺南一帶本就比京城炎熱,正是容易滋生疫情的季節,臣恐怕陛下得盡快做出決斷,不然受災的恐怕就不僅僅是鬱水沿岸了。”
陳江這話說完,禦書房裏再一次陷入沉重的寂靜,半晌之後,皇帝才問段弘道:“遠之,你怎麽看?”
段弘知道,皇帝會在這個時候向他發問,那就是希望得到一個跟陳江不同的建議,但段弘就算有想法,也說不清楚,幹脆就將問題踢給了段南歌。
“南歌,陛下任命你為禦前女官不是讓你坐在那裏看熱鬧的。”
段南歌的嘴角一抽,抬起頭來無奈地看向段弘。
昨天是誰為了這事兒暴跳如雷來著?
“我沒在看熱鬧,隻是在看地圖。”
“地圖?”皇帝這才扭頭往段南歌的桌麵上看了一眼,“你自己畫的?拿來給朕瞧瞧。”
“是,陛下。”段南歌起身,將自己畫的地圖送到了皇帝麵前。
皇帝盯著那一份嶺南地圖看了看,便向蘇和要來了他放在禦書房裏的嶺南地圖,將兩張地圖擺在一起一對比,皇帝就發現段南歌畫的這份地圖上有不少多餘的東西,最為顯眼的就是鬱水沿岸數不清的小黑點。
“你這密密麻麻地點了些什麽東西?”皇帝狐疑地看向段南歌。
“城鎮和村落,”段南歌聲音溫軟地解釋道,“已故的前工部尚書司徒大人在自己整理的《天宋地域誌嶺南篇》中寫到,鬱水沿岸約有五州、二十八縣、一百五十多個村落,這與十年前任職嶺南節度使的曹大人手劄上的數目相差無幾,臣女想著鬱水沿岸的實際情況差不多就是如此,便隨意點了些意思一下,可能不夠一百五十個。”
皇帝的眉梢一挑,神情微妙地掃了段弘一眼:“已故的司徒大人?十年前的嶺南節度使?”
段弘聳肩。
看他也沒用,南歌看過的書他九成都沒看過。
其餘人聽得一頭霧水,工部尚書方明學卻是猛一拍巴掌,激動無比地看向段南歌:“段大小姐爺讀過師父的《天宋地域誌》?全都看過嗎?”
“看過看過,”段南歌笑盈盈地看向方明學,“一共十本,我都看過。”
“真的嗎?!”方明學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身形如電地衝到段南歌麵前,目光閃閃地看著段南歌,“段大小姐看過之後有何感想?是不是覺得沈博絕麗?是不是覺得才高八鬥?是不是覺得波瀾壯闊?是不是覺得……”
“你給老子坐回去!”不等方明學說完,段弘就扯著方明學的後衣領將方明學給扔回了座位上。
誰準他靠南歌那麽近了?!
方明學痛呼一聲,瞬間意識到自己還在禦書房裏,連忙站起來向皇帝謝罪:“微臣失禮,請陛下恕罪。微臣隻是……隻是太激動了!沒想到微臣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一位讀過家師遺作的人,不枉家師為了寫這一部《天宋地域誌》而嘔心瀝血!”
說著,方明學兩眼一紅,竟直接哭了出來:“微臣失禮,失禮。”
“你……出去冷靜一下?”皇帝抽了抽嘴角,轉頭看向段南歌。
段南歌也沒想到她隨口那麽一說會引得工部尚書那麽大反應,因此麵對皇帝意味不明的視線,段南歌也隻能訕訕一笑。
皇帝搖頭失笑:“南歌,你繼續說。”
“是,”段南歌努力無視方明學炙熱的視線,繼續說道,“根據司徒大人的《地域誌》,嶺南鬱水水量充沛,每逢雨季都要鬧災,若趕上雨水豐沛的年份,鬧一場大災是不可避免的,因此鬱水一帶的堤壩修築工程一直都是工部興建工作的重中之重,幾年下來,初具成效,雖不能完全避免洪災所帶來的損失和危害,但至少可以避免沿岸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正是如此!”方明學忍不住附和道,“天宋境內有三大江河易泛洪災,家師在世時尤為重視這三大江河流域的堤壩修築工程,每年的例行查驗、修補工作是必不可少的,家師過世後,臣也謹遵家師教誨,不敢有絲毫懈怠。”
“那這就奇怪了,”秦睿疑惑道,“既然工部如此重視鬱水流域的堤壩,那這一次的洪災怎麽會這麽嚴重?兒臣若沒記錯,早朝上的那道折子上可說這一次的洪災毀了鬱水沿岸百餘村落、近十個縣城,淹沒良田萬餘頃。”
這個數據可相當於鬱水沿岸全部受災啊。
方明學一聽,當即就跪了下去,悲痛欲絕道:“微臣有罪,微臣有負於家師教誨,請陛下降罪。”
看著方明學,皇帝頭疼地揉揉額角:“方愛卿起來吧,這事並不是你的錯。欺上瞞下這種事,那些地方官做的還少嗎?”
話音落,皇帝冷笑一聲。
一聽這話,禦書房裏的人就紛紛跪了下去:“父皇/陛下息怒。”
皇帝再一看,段弘坐得穩穩的,而段南歌就站在皇帝身側,也穩得不得了。
皇帝突然覺得他或許不該賭氣將段南歌弄進宮裏來,以前氣他的就隻有段弘一個人,現在可好,又多了個段南歌,還是他自己給弄到身邊來的。
揉揉額角,皇帝強行無視這一對父女:“都起來吧。那麽,對鬱水的災情,南歌你有什麽想法?”
“臣女沒想法。”
段南歌回答得那麽果斷,那麽幹脆,果斷得讓段弘十分欣慰,幹脆得讓秦淵差點兒沒憋好笑出聲來。
皇帝隻覺得他是真的不該問!
見皇帝一記冷眼瞪過來,段南歌頓時覺得自己無辜極了,隻好補充一句道:“臣女不知道鬱水的災情究竟嚴重到什麽地步,因此無從判斷。”
“那你更傾向於哪一種方法?是太宗的,還是聖祖的?”皇帝就非要問出一個確切答案來。
這丫頭比她爹精明。他原本隻是想得到一個與左相相反的建議,就他個人來說,並不十分欣賞聖祖皇帝焚城的做法,因此他需要一個人站在他這邊,不至於讓形勢變成一邊倒的情況,結果遠之難得精明一次,將這個難題交給了他的女兒,而他的女兒更加精明,三言兩語就將話題的重點引到別的地方去了,他差點兒就被糊弄過去了。
段南歌嘴角一揚,聲音溫軟地說道:“一味地殺戮是無能的表現,隻有無能為力、無計可施的時候,才會想到以殺戮平息一切。臣女相信以陛下之智、以朝堂之能、以天宋之力必能想出比殺戮更好的辦法。臣女先代災區萬民感謝陛下護佑之恩。”
“哼!”左相冷哼一聲,不屑地瞟了段南歌一眼,“段大小姐不愧是被段國公寵大的嬌貴女子,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救民於水火的事情可不如段大小姐說得這般簡單!”
“哦?”秦淵笑嘻嘻地看著左相,“聽左相大人這話的意思,是說麵對這一場洪災,左相大人您無能為力、無計可施、束手無策?既然如此,您就歇一歇,父皇開明,又怎麽會因為您一時的無能而看輕了您?”
陳江一梗,怒從中生,卻半分都沒有流露出來。
笑容溫和地看向秦淵,陳江問道:“這麽說,廣陵郡王您有辦法?”
“誒,此言差矣,”秦淵嘿嘿一笑,“世人皆知本郡王一向無能,這樣重要的事情,自然得交給大皇兄和四皇兄去辦。”
陳江冷哼一聲,無話可說。
人家廣陵郡王能厚臉皮地承認自己無能,他堂堂左相可做不到。
皇帝沒有言語,可視線卻在秦睿、秦昊和段南歌之間打轉,嬉皮笑臉的秦淵被自動無視。
“南歌……”
皇帝才說了兩個字,話就被段弘的一聲厲喝給打斷:“休想!”
皇帝額角的青筋一突突,瞪著段弘道:“朕還什麽都沒說!”
“讓您說了還得了?!”段弘不甘示弱地回瞪著皇帝。
別以為他看不出這卑鄙小人在想什麽!讓南歌來給幫忙出謀劃策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卑鄙小人把南歌送到嶺南災區去?
皇帝氣得扭頭衝段南歌吼道:“南歌,怎麽不管管你這沒腦子的混賬爹!”
段南歌嘴角一抽,無語望天。
這兩個年齡加起來快一百歲的男人是不吵吵就不能對話嗎?
方明學像是突然聽懂了皇帝和段弘這段爭吵的言外之意,立刻兩眼放光的說道:“微臣請命與段大小姐同行,微臣願盡己所能,助段大小姐一臂之力!”
“……給老子滾遠點兒!”段弘的怒吼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