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掌上明珠
“父、父皇,”方才還氣焰囂張的秦姝此時站在皇帝麵前瑟瑟發抖,隻一會兒的功夫額頭上就冒出了冷汗,“父皇,是、是段大小姐她先對兒臣出言不遜,兒臣、兒臣這才略施懲戒,國公夫人和二小姐是、是在替大小姐求情!不信、不信父皇可以問段二小姐!”
秦姝扭頭看向段子萱,偷偷給段子萱使了個眼色。
段子萱從沒見過段弘發怒的樣子,原本還打算要幫秦姝,可這會兒卻害怕之後被段弘責罰,一時沒了主意。
前些日子她就因為在宮宴上算計了那妖女一回而惹怒了父親,好在她將所有罪責都推給了月嬌,這才逃過一劫,隻是月嬌卻被父親關押起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今天她若再落個與七公主合謀欺負那妖女的罪名,可沒人再替她頂罪了。
不知該如何是好,段子萱無措地瞄向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瞥了眼守在榻邊看都沒看她們一眼的段弘,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段子萱頓時就找回了主心骨,叩首向皇帝請罪:“陛下恕罪,家姐初次進宮,對宮中的規矩尚不熟悉,並非有意冒犯公主,臣女願替家姐承擔罪責,以平息陛下和公主的怒氣。”
國公夫人也伏地叩首,哽咽道:“教女無方,是臣婦之過,臣婦甘願受罰,隻求陛下饒南歌一次。”
皇帝的眼神一閃,轉頭看向段弘:“遠之,你怎麽說?”
自己的妻女都不幫遠之要回臉麵,他這個皇帝也沒有辦法了。
段弘站在榻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雙目緊閉的段南歌,沉聲道:“陛下金口玉言,曾向微臣許諾南歌不會在宮中有絲毫損傷,更不會有人敢讓南歌委屈。”
若不是陛下耳根子軟,聽了幾句枕邊風就跑來向他施壓,他會讓南歌入宮嗎?
如今的京城裏有多少千金小姐嫉妒南歌?又有多少人嫉妒他們國公府?他們整治不了他這個段國公,找不到恒兒的把柄,也不敢與萱兒背後的左相府作對,早就將目標鎖定在南歌身上,因此他才放縱南歌拒絕所有宴聚邀請,結果頭一次將南歌帶出來,就有人說話不算話!
自己的女兒都管不住,陛下憑什麽擠兌他?
沒想到段弘會將這番話搬出來壓製他,皇帝不著痕跡地抽了抽嘴角,轉回頭冷眼看著秦姝:“朕的確是說過,也曾叮囑皇後在西偏殿安排個貼心的人好生照顧南歌。”
賢妃坐在榻邊,親昵地拉著段南歌的手,一臉心疼地看著段南歌,頗有些自責地說道:“都怪臣妾思慮不周,臣妾就該將南歌接到珠鏡殿去,將南歌好好地帶在身邊,是臣妾一時疏忽,才讓南歌受了連累。”
連累,賢妃選的這個詞讓皇帝的眼神又冷了兩分。
皇後與賢妃之間的明爭暗鬥皇帝十分清楚,但這是皇帝一手促成的局麵,他自然不會去管,隻睜一隻眼閉一隻地放任她們爭鬥,但這不代表他沒有底線。
沉吟片刻,皇帝冷聲道:“蘇和,傳朕旨意,七公主魯莽無禮,有失公主之德,罰其閉門思過三個月。還有這個嬤嬤,身為公主的教養嬤嬤卻品行不端,心性歹毒,將她打發去浣衣院。”
“父皇!”秦姝大驚,咚的一聲就跪了下去,“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以後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饒兒臣這一次!”
皇帝神色一冷,不耐煩地揮揮手:“帶她回寢殿,嚴加看守!”
“奴才領命。”蘇和立刻召來侍衛,將大喊大叫的秦姝拖了出去。
皇帝暗舒一口氣,站起來抖了抖衣擺:“遠之,留國公夫人和賢妃在這裏顧看南歌就好,你隨朕回去。”
段弘一動不動地站在榻邊,紮根了似的:“南歌什麽時候醒,臣便什麽時候帶她入宴。”
他退讓過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遠之,”皇帝的眼神一凜,有些不悅地看著段弘,“你是要大殿之上你的那些同僚都等你一人?”
“不必等,臣不會介意。”
“遠之!”皇帝不由加重了語氣,“能叫你亂了分寸的女人有一個便夠了。”
段弘轉頭,堅定地看著皇帝,目光中沒有半分畏怯,也沒有任何不滿,平靜,卻異常明亮:“能讓臣亂了分寸的女人一直隻有一個,以前隻有一個,現在仍舊隻有一個。”
以前的那一個已經不在,現在留下的隻有南歌。
收回視線看著段南歌,段弘又道:“陛下恕罪,南歌是雪君與臣唯一的女兒,臣將南歌視若珍寶,不親眼看到南歌平安無事,臣無法安享宴會之樂。”
獨孤雪君幾乎是段弘與皇帝之間的禁忌,十年來,兩個人誰都不曾提起,今日是段弘第一次主動跟皇帝提起。
皇帝微怔,旋即歎息一聲:“朕以為你已經放下。”
“放不下,”段弘的聲音依舊平穩,“臣也不願放下。”
“你不願放下,卻還為朕出生入死?”皇帝狐疑地看著段弘。
“……臣是為天宋出生入死。”
“好一個為了天宋!”皇帝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皇帝一走,西偏殿裏的氣氛就詭異起來。
國公夫人和段子萱仍舊跪在地上,聽了段弘這一番話之後,國公夫人隻覺得內心淒涼。
能讓他亂了分寸的女人隻有一個,一個,可他寧願把這個位置給獨孤雪君的女兒,也不肯給她嗎?十年來,她為他做了多少事情,他就當真看不到嗎?在外人眼裏她是身份尊貴的國公夫人,可在他眼裏,她究竟算是什麽人?
跪在西偏殿冰冷的地上,國公夫人一臉木楞,丟了魂兒似的。
“娘……”段子萱害怕地抓緊國公夫人的胳膊。
賢妃看了看國公夫人和段子萱,又看了看眼中隻有段南歌的段弘,輕聲說道:“國公爺,地上涼,不讓國公夫人和二小姐起來嗎?”
“跪夠了,她們自然會起來。”
沒想到段弘會說出這麽句話來,賢妃怔住。
段弘這是在埋怨國公夫人沒保護好段南歌?看樣子段南歌是接替了獨孤雪君在段弘心裏獨一無二的地位。
見段弘是鐵了心不打算理會國公夫人和段子萱,賢妃隻好親自走過去將母女二人扶了起來。
“委屈夫人和二小姐了,快去那邊坐一下,本妃讓人給你們泡杯熱茶,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