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見她一見
顧九霄淡漠的垂下眼瞼，“沒興趣。”
定國公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似的，自顧自的說下去，“我會將麗華嫁給你，你那個王妃出身不好，一個無父無母無依仗的孤女，從前還有太上皇寵著護著，如今太上皇去了，她就什麽都不是，這種女子如何能做我南越未來的皇後，隻有我們麗華那樣的……”
“本王說沒興趣，定國公沒有聽到嗎？”
顧九霄先前還因他老將和長輩的身份忍著，如今是怎麽都忍不得。
他一掌按在桌案，鳳眸森冷，冷冷的看著定國公，一字一句說道。
“砰”的一聲。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定國公手裏捏著的茶盞突然應聲四裂，裏頭尚且還有些滾燙的茶水四濺。
定國公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驚了一跳，猛的抬袖遮住了臉，連忙狼狽的從座上站了起來。
袖上的熱水和濺潑到地上的茶葉叫他臉色十分難看。
他向來體麵，何時這麽不體麵過。
定國公臉色陰沉的放下手，抬手摸了把臉，捉下枚被泡開了的茶葉沫子，冷笑道，“定王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顧九霄站了起來，他比定國公還高大些，看向他時，微低著頭，眸色沉冷道，眼神中毫無情緒，“隻是覺得定國公人老了難免糊塗，給您老人家清醒清醒。”
他說罷，撣了撣身上的塵灰，漠然道，“如果定國公攔下本王，隻是想讓本王聽一些瘋言瘋語的話，那不如換個人選，想必那個人會很開心聽到這些。本王還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顧九霄沉聲說完，拂袖而走。
這是完全沒興趣，且根本談都沒得談的意思。
簡直比顧琰還要讓他生氣！
定國公臉色難看的看著他的背影遠去，猛的一腳踹翻了雅間裏的桌椅。
豈有此理！
簡直豈有此理！
一個個的，都隻知道忤逆他！
定國公心裏怒意滔天，他滿意的不聽話，聽話的，他不滿意，膝下的兒女，就連以往最聽話的皇後，都開始反抗他！
他心裏怨氣夾雜著憤怒開始翻湧，杵在一地狼藉的雅間裏，重重喘息了幾下，才稍稍平複了心情。
定國公臉色陰沉的回到定國公府，迎頭便和一身騎裝打扮的張麗華撞上。
想到顧九霄對自己這個最為出眾的孫女不屑一顧的樣子，定國公一時惱極，不出意料的遷怒了。愛奇文學iqiwxm&#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蹦蹦跳跳的，像什麽樣子？你是我定國公府的嫡長女，行事沒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你要我定國公府惹人笑話不成？”
本來打算高高興興的和小姐妹們相聚的張麗華麵色一僵，她微微垂眸看著地麵沒有說話。
無言的抗拒著。
若是平時，定國公斥責完也就算了，但這會剛被顧九霄忤逆過，心中的一口惡氣正蓬勃著，撞上槍口的張麗華便遭了殃。
“怎麽，你啞巴了不成？長輩和你說話，你這是什麽態度？”
張麗華的後背瞬間崩的筆直，貝齒咬上紅唇，輕微的刺痛拉回了她心裏的不快，張麗華忍了忍，還是忍了下來，恭敬道，“祖父，麗華隻是想到要和好友相聚，一時在府裏忘形，祖父放心，一旦去了府外，麗華定會恪守言行，不會給國公府丟臉。”
定國公的怒氣卻還沒撒完，怒喝道，“我是怎麽教你們的，恪守言行，府裏府外都該如此，不可有絲毫懈怠！”
“是……”
哪怕心裏總有千般萬般不願，張麗華麵上也得做出聽話的姿態來。
定國公本已打算放過她，忽而想起什麽來，又皺眉道，“你找的好友是誰？柳二小姐在宮裏為妃，你可有入宮令牌？”
張麗華一怔，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不屑，她怎麽可能去找柳娉婷玩耍？
她想了想，老老實實的低聲說道，“不是找的柳二小姐，麗華是和前康王妃以及定王妃約好了見麵的。”
定王妃？
定國公的眉皺的更深了，都聚成了兩道山峰。
他麵色古怪的看著她，“你對定王夫婦如何看？”
然後他便看到他一向沉穩優雅持重的嫡長孫女雙眼一亮，滔滔不絕的誇了定王妃半盞茶的功夫，若不是他沉聲阻止，她還能繼續說下去。
定國公聽的臉色詭異又難看，若不是這世上根本沒有女子戀慕女子的先例，他都要懷疑張麗華是受了她小舅舅的影響，也走上了那令人不齒的老路。
但即便不曾想到，他也聽的心浮氣躁，本能的不悅，忍不住怒喝道，“閉嘴，誰要聽你誇定王妃，我主要是問你對定王的印象。”
張麗華撇撇嘴，“定王睿智、冷酷。”
評價的十分中肯又敷衍。
定國公把這當做是誇獎，臉上神色終於和緩了下，忍不住笑道，“那祖父讓你入主定王府，做定王正妃，和你欣賞的那秦家丫頭共同主持定王後宅，你覺得怎麽樣？”
張麗華豁地抬頭看著他，那一瞬間的目光讓定國公覺得她是在看一個傻子，讓他頗為惱怒，“你這是什麽眼神？”
“祖父，您是感染了風寒不成，麗華瞧著您有些發熱，可有看過大夫？”
定國公腦中嗡嗡作響，不知怎麽的，覺得這句話有些熟悉，同定王那句，給您清醒清醒，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他心中一時被慪的回不上氣來，憤怒的一把揚起手，“你！”
張麗華還是有些怕她這個積威甚重的祖父的，她也不知道她方才是怎麽有勇氣暗暗懟了祖父這麽一句，如今見他憤怒的揚起手想要打她，當即嚇的麵色一白，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
這更惹怒了定國公，他放了下手，冷笑道，“我看你就是跟那個沒人教養的野丫頭待一起久了，才學的這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張麗華一愣，一下想到他嘴裏罵的沒人教養的野丫頭指的是秦艽，頓時雙眼一紅，憤怒蓋過了骨子裏的害怕，大聲道，“祖父此言差矣，您都沒見過秦姑娘，怎好背後詆毀她，這和您一直要求的清正作風可不符，難道祖父從來都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如此雙標的麽？”
定國公一時不知雙標是何意，但卻知道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是什麽意思，一猜便知道那不是什麽好詞，他一日之內連連被頂撞，不禁氣的吹胡子瞪眼，“你！來人，把孫小姐請回屋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放她出府！”
張麗華頓時急了，不管不顧的就要往外衝。
她和秦姑娘嫋娜都約好了的，怎麽能言而無信！
隻是才一動，便有定國公府的侍衛衝過來將她團團包圍，“孫小姐，請不要讓小的們難做。”
張麗華恨恨的跺了跺腳，轉過身就走。
才到了她的閨房，她的父親母親便愁容滿臉的過來了。
張麗華的父親是定國公長子張清鬆，平日最是聽話，但在實力這塊，到底是比不上其他幾個兄弟，總唯唯諾諾，是個十分聽定國公話的好兒子，但哪怕最聽話，定國公還是不怎麽滿意他。
他見張麗華還穿著那身騎裝，悶悶不樂的坐在院子裏喂魚，不由歎道，“他是你父親的父親，是你嫡親的祖父，你如何能為了外人頂撞於他？”
張麗華哼了一聲，轉過身不理他。
張清鬆也不生氣，好脾氣的在她身邊坐下，“你啊，在這定國公府，順著他才有好日子過。”
“您順著他大半輩子了，也不見得過的好。”
張麗華小聲嘀咕了一句，聲音雖放的小，但張清鬆坐在她邊上，到底還是聽到了，臉上瞬間閃過一絲尷尬，低低咳了聲。
“你啊，這脾氣也不知道像誰。”
張夫人憂愁的看著這個女兒，輕輕歎了一聲，“你的名字，是你祖父起的，麗華麗華，聽說某朝也有位帝後叫麗華，他為你起這個名字，打的什麽主意你還不知道嗎？”
想到祖父要讓自己嫁進定國公府，張麗華的心突了一下，她猛的轉過身看向父母，擰眉道，“祖父他想扶持定王上位？”
“原先是三皇子的，但他那麽像你小舅舅，又不肯聽話，你祖父對定王勢在必得，怕是今日出去便是去聯絡定王，想要親上加親……”
張夫人柔柔的為女兒分析著。
張麗華眼珠子轉了轉，想到定國公方才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丫頭，這個時候還笑。”
張夫人不由點點她的腦袋。
張麗華被她戳的身子後仰，張清鬆慌忙一把扶住女兒的腰，免得她摔倒。
“祖父定是在定王那碰了釘子。”
張麗華說的篤定，“是以脾氣才那麽壞。”
“你又知道什麽了？”
張夫人沒好氣的看著放肆大笑的女兒。
“那是必然的，秦姑娘那麽好，區區一個皇位，如何能同她比？定王先前雖然有些瞎，但現在早已治好了病，孰輕孰重他分的清，再說了，他如果真要那個位置，自己去取便是，又何必……”
張麗華想到方才定國公的樣子，知道自己肯定猜中了，一時之間，倒是對顧九霄的印象又好上了幾分，隻覺這樣的人，到底是能和秦姑娘相配了，她也終於能放心了。
張麗華忽略掉心裏那泛起的輕微到能忽略不計的漣漪，幽幽歎了一聲，“就是我擔心祖父會出昏招，若是因為我，傷害了秦姑娘，那我寧願去死。”
從自己女兒嘴裏，第一次聽到死這個字，嚇的張清鬆和張夫人麵色一白。
沒想到這個秦姑娘對自己女兒影響這麽大。
深知父親行事習慣的張清鬆卻知道，女兒的擔憂並沒有錯。
他一輩子沒有忤逆自己的父親，看著身旁嬌養長大的女兒，卻一時猶豫了，他想到了小弟張斯年，想到了張清楓，又想到了被後宮困了一生的張清妍，又再次想到張麗華方才說到的死字，他眼中神色波動，許久，才澀然道，“麗華，你祖父他……做的決定，向來不會更改，哪怕定王和你都拒絕，他也會促成這樁事的，你……”
“那我就走，走的遠遠的，走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張麗華冷笑了一聲，“我就不信，缺了個主角，他還怎麽成事。”
張清鬆沉默下來，心中兩個小人拉扯著，卻一時沒能下定決心。
張麗華這邊沒能出府，另一頭的秦艽和柳嫋娜等了多時都沒等到人，不禁有些擔憂。
秦艽心中不安，派人去了定國公府一趟。
正巧與張麗華偷摸拜托送信的人撞在了一起，隻說她病了，大夫讓休養一段時日，不能外出。
“奇怪，麗華身子一向康建，好端端的怎麽病了。”
柳嫋娜心裏疑惑，秦艽想了想最近的天氣，遲疑道，“許是近日天氣多變吧，這種情況，確實容易生病。”
她說著，想到了什麽，不由笑道，“怎麽不見你帶彎彎出來？”
柳嫋娜有些尷尬，她蹙著眉道，“你還記得醫聖先生救的那個臉上有疤痕的阿悔嗎？他如今是彎彎的玩伴，時時刻刻都在一起……”
秦艽還記得，看了看柳嫋娜的神情，便大抵懂了。
她沒有多說，兩人才敘了會話，便有暗衛送了資料過來，“王妃，這是當日在名府祠堂人的名單。”
秦艽抬手接了過來，仔細看著。
柳嫋娜也對名柔的慘狀有所耳聞，不由輕輕歎息，“可憐名柔了，不過是撞見了賊人，卻被生生害死……”
殺了真凶的名峰，為了保全名柔的名聲，將此事宣揚成，步南男扮女裝稱丫鬟入府偷竊，卻被名柔無意間撞破，這才失了性命，如今真凶伏誅，若還有人傳些不實流言，就沒什麽好果子吃。
這樣一來，倒是將那些侮辱名柔的流言截斷了不少。
再加上先頭男扮女裝的，還有頗為有名的三皇子顧琰，一時之間，京都倒是掀起一股查驗之風，但凡哪家產女，亦或是哪家或是宮裏要采買女仆宮娥，定要驗明正身，決不允許以男充女的存在。
秦艽認認真真的看著暗衛送上來的資料，驀地，手指在一個人的名字上停住了。
她看著賢王府攏翠那幾個字，輕輕點了點。
看來，她得想辦法，再見一見這位賢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