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顧九霄猛的站了起來，與秦艽對視了一眼，兩人表情均是有些凝重。
太上皇和蕭和被劫，會不會和三國突然聯盟，陳兵邊關有關係。
“你仔細說說……”
那負責和渤海城聯絡的人便又細細說了一遍，又道，“如今秦將軍已醒來駐守渤海城，葛將軍已經帶兵支援，我們的人用了飛鴿傳書和快馬一起送信是以很快送到，邊關那頭的急報，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便能到了。”
秦風醒過來的消息，怕是這其中唯一的好消息了。
秦艽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但眉間依舊籠著一層輕愁，“到底是誰劫走了皇爺爺和蕭和，會不會是西戎的人……”
“暗衛在搜尋他們的下落了，所幸嶽父在緊要關頭醒來了，他有能力有魄力，定能護好渤海城，我們早日為嶽母遷好墳，便趕回去。”
顧九霄柔聲安撫著秦艽，心裏卻是對要抓到庸侯的想法更為迫切了。
經過秦婉一事，此人怕是恨小糾入骨，會想要害小糾報仇，更何況這人還害過他老丈人，害的他老丈人妻離子散，想到秦風沒記起來之前對自己那個嫌棄勁，他有點擔心等回到渤海城，他會不認自己這個女婿，正好提著庸侯過去，叫秦風能親手手刃仇人，沒準能少嫌棄他一些，不會阻止他和小糾在一起。
想到秦風，顧九霄無聲的輕歎了一聲。
先前和老丈人爭鋒相對的自己怕是腦子裏進滿了水，那咣當咣當的水波聲，當初的自己是沒聽到嗎？
三國聯盟的事雖沒傳到聖元帝那裏，但此事茲事體大，顧九霄像是讓人送了信給宮裏的顧琰，邀他定王府一敘。
顧琰有些意外的收到來自顧九霄的信。
這還是顧九霄察覺到自己對小糾的心思後，第一次主動邀他王府做客。
他如此鄭重，怕是出了很大的事。
皇後見他收到信後便有些發呆，伸著脖子朝信上看，眼神有些殷切，“是，是你哥哥的來信嗎？他，他說什麽……”
“他邀我過府一敘。”
顧琰回過神來，忙低聲解釋了一句。
皇後一怔，看著他的目光瞬間閃過一絲隱秘的疼惜和難過，她想到顧琰若是去了定王府，若是見到九霄和小糾那恩愛模樣，怕是會愈加心傷，但她不可能因為一個兒子，去破壞另一個兒子的家庭，她也不能叫顧琰察覺到她已經看出來了顧琰對他嫂子的感情，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猶猶豫豫的起身，“我，聽說小糾師從天醫穀的醫聖，你小舅舅那個樣子……我，我可以帶著他，同你一塊去嗎？”
她說的忐忑，一為張斯年治病，另一為自然是顧九霄，她每日每夜都思念著她的大兒子，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他身後，將他這二十多年的寵愛都補償於他。
顧琰怔怔看著皇後，他的母後是中宮皇後，何時需要如此小心翼翼的祈求。
但他想到如今並未表露分毫想要認親心思的顧九霄，又瞥見皇後眼尾泛的紅，心下一軟，不由點了點頭，“好，母後帶著舅舅，隨我一同出宮去定王府。”
自從朧月被脅迫後誆騙了秦艽進宮，顧琰便不顧朧月的哭求，將她放出了皇宮，自那之後，他身邊便不再放人伺候。
顧琰親自將皇後扶上了馬車，便又去拉張斯年。
張斯年如今渾渾噩噩的，卻最是聽他的話，顧琰讓他做什麽，他便乖乖的。
皇後看著他們舅甥倆如出一轍的臉，下意識紅了眼眶，無奈笑道，“幸虧我將九臻送去遊學了，不然回來看到他小舅舅，怕是會哭的天昏地暗。”
想到顧九臻，顧琰臉色愈加柔和，他溫柔的為張斯年理了理散亂了的頭發，柔聲道，“是該送他出去，不然哭的打嗝，沒一點點皇子的樣子，我們還得照顧他，也許等他回來，小舅舅已經好了，他有個三哥疼不說，還能有個二哥疼……”
這話幾乎是說中了皇後如今最急迫的心事，她眼圈泛紅，勉強笑道，“但願如此。”
馬車在定王府門前停下。
守在門口的小甲看到顧琰下了馬車，便笑著要迎他進府，卻見他擺擺手，回身又從裏頭牽下來一人，卻是和他長相相差無幾的中年男人，哪怕上了年紀，那人姿容還是絕色，隻是不知道為何看著傻乎乎的。
小甲眨了眨眼，才要問怎麽稱呼，卻見顧琰溫聲讓張斯年乖乖站在原地，便傾身又從馬車裏扶下來一人。
待小甲看到那被顧琰小心牽著下馬車的人，眼睛瞪的老圓，下意識就要跪下了，“皇後娘娘千歲！”
皇後隻覺得這小夥子瞪圓眼睛的樣子有些好玩，不由勾唇笑了笑，“不必多禮，起來吧，定王他……”
“王爺正在前廳恭候三皇子，還不知娘娘千歲駕到，屬下這便去……”
小甲急急說道，便想衝進府去給自家王爺提個醒。
就在方才，龍牙不知怎麽就馱了醫聖衝進了王府，丟下醫聖後就賴在王妃身邊不肯走，王爺就跟突然失了智的跟龍牙搶起來了王妃，若是叫皇後瞧見了自家王爺那蠢樣，那定王威震四海的凶名和頂天立地的戰神威儀可要在皇後娘娘跟前統統沒有了。
今天也是拚力維護王爺顏麵的一天啊。
隻是誰曾想皇後十分溫柔可親，居然喊住了他，柔聲道，“不必這麽興師動眾，本宮自己過去便好。”
她怕小甲急匆匆的驚動顧九霄，還溫言讓小甲伴在身側。
小甲心裏苦，心裏有苦說不出，隻能勉強笑著，陪著皇後朝裏走去。
皇後還是第一次來定王府，想到這是她兒子出宮建府後待的最久的地方，不由心潮起伏，隻覺得怎麽都看不夠似的。
“吼！”
突然間一聲虎嘯驚天動地，皇後被嚇的臉色煞白，一下抓住了顧琰的手，“這，這是虎嘯，琰兒，你哥哥他會不會出事……”
她驚慌說罷，又聽到比之先前更為大聲的虎嘯，頓時心慌意亂，再顧不得其他，提著裙擺一下子朝裏衝去。
她爹定國公是武將，她也不是什麽手不能提的大家閨秀，便提著裙擺往裏衝，便就近撿了個棒子，就朝著聲源處衝了過去。
顧琰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等反應過來，小甲大吃一驚，叫了聲糟了，拔腿就追！
幾人根本沒料到擔心兒子的張皇後的速度會突破極限，她速度極快的衝過去，一眼就看到和大兒子扭打在一起的大白虎。
眼見那大白虎怒吼一聲，張開虎口就要朝著顧九霄肩頭咬下去。
看到那張血盆大口，張皇後幾乎目呲欲裂——
“住口，畜生！”
她驚叫著，疾步衝過去，手裏的棒子狠狠的朝著大白虎的血盆大口打去。
“梆”的重重一響。
棒子打在龍牙虎口發出重重一響，它被打懵了，呆了一瞬，旋即瞪圓了虎目，呆呆的看了眼同樣呆滯在原地的顧九霄，圓潤的虎目裏淚花飛顫，他“嗷嗚嗚”委屈的叫著，猛的後躍，呼哧呼哧叫著，委屈吧啦的撲進了不遠處秦艽的懷裏。
“嗷嗚……”
它可憐兮兮的被秦艽接在懷裏，乳燕歸巢般，委屈的一個勁的往她懷裏拱，像是受欺負了的小孩回家給大人告狀似的，給她看嘴裏的傷口……
秦艽也被方才那一幕嚇到了，她大抵猜到皇後是誤會了，隻好一個勁的提它揉著頭，小心翼翼的給它傷口上撒藥粉，看到懷裏的大可愛衝自己撒撒嬌，想要抱抱，她能有什麽辦法，隻好無奈又甜蜜的滿足它。
顧九霄看的目瞪口呆，隻覺得自己道高一尺，龍牙那頭白毛畜生居然魔高一丈。
他看的心裏嘔血，隻恨被龍牙棋高一著。
直到此刻，皇後才知自己誤會了，她神情尷尬，期期艾艾的看向顧九霄，喃喃道，“九，九霄……我，我不記得你還有隻白虎，我……”
顧九霄心中一澀，鋪天蓋地的酸澀和怨憤朝他壓來。
他還記得那日，北澤使臣來賀，帶來了一窩數隻小白虎。
那時的龍牙是兄弟裏頭最弱的那隻，還經常被他的兄弟們欺負，你打一拳，我拍一掌，他一看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沒人來對他好，沒人要他，他便想要那隻小白虎，好似要了它，對它好，便像是這世上也會有另一個人會這樣對自己似的。
那一日，向來沉默的仿佛是個隱形人的他，第一次求聖元帝賜下小白虎。
他還記得那時同聖元帝坐在一起的皇後漠然的暼過來的一眼，像是看著虛空無物。
無人理會他的請求。
在鬼一般的靜默後，顧九琤開口了，他說也想要一隻白虎。
皇後當即讓他挑一隻，顧九琤隨便挑了一隻，慢慢走到跪在地上的他跟前。
他手裏抓著活潑好動的白虎，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二哥，我把這隻給你，這隻應該好養活，你別跪了。”
他說著，將那白虎往他懷裏丟，小聲說道，“你以後別這麽直愣愣的跟父皇求，你明知道父皇母後不喜歡你，你以後有什麽喜歡的，可以告訴我，我去幫你要來，再給你。”
但顧九霄從來不要高高在上的施舍，他要的，不會是替代品，他要的，會自己去求，他婉拒了顧九琤的恩賜，顧九琤見他不肯受，又把白虎還回去了。
隨後，北澤的勇士挑戰南越勇士，聖元帝金口玉言，勝者有賞。
他拚了命的贏下了筆試，幾乎去掉了大半條命，終於將那隻小弱虎求了過來，將它養在身側。
一人一虎幾乎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漸漸的好起來。
龍牙幾乎是他強求來的聖元帝的唯一的“賞賜”，這幾乎是從前支撐他還有父皇那微末寵愛的一點點“證據”。
是他能好好活下去的信念之一。
即便知道她傷害龍牙是為了救自己，可他卻不由自主想起幼時的那一幕，傷人的話卻不由理智，下意識脫口而出，“皇後娘娘日理萬機，貴人事忙，自然不知父皇曾賜了一隻白虎給兒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