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故人
菡萏便懂了，這是要避開那邊的人了。她忙小心的將信放在胸口貼身藏好，旋即接過了靜妃遞來的令牌，匆匆出了宮門。
她本以為這次送信會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樣輕鬆，可誰曾想外頭的一切都開始變得陌生。
往日熱鬧的街市極為混亂，有人好好走著，就突然撲向身邊的人一口咬了上去，也有人好好的做著生意，突然痛苦的顫抖起來。
菡萏渾身僵硬的站在街頭，滿臉惶恐的看著京兆伊府的人去抓人。
她有心想逃回宮去，但若是讓靜妃知道她沒做成她交代的事，肯定饒不了她，她咬咬牙，還是朝著城門走去。
菡萏眼尖的看到一輛也急著出城的馬車，慌忙快跑幾步追了上去，“等等，能不能載我一程，我，我可以付銀兩……”
車夫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他們是從攝政王府偷偷逃出來的，想到管家居然聽從那個魔鬼的吩咐，要將發病的人斬首，他們幾個提前得到消息的人便約了幾個相熟的人偷偷跑了，眼見就快要出城了，卻被個小女子攔住了。
他眼神緊張的四處看看，壓低聲音道，“我不做生意，你找其他人。”
菡萏慌的不行，忙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我給銀子，我要去寒山寺，你若不順路，把我中途放下來也行……”
見她要去寒山寺，車夫看了眼她手上的銀子，他們這麽逃出去，手裏沒太多積蓄，他猶豫了一下，慌忙俯身從她手裏接過銀子，壓低聲音速度極快的說道，“行了，快上馬車。”
菡萏高興的點點頭，忙快手快腳的爬上馬車。
馬車裏坐了五六個人，有幾個似是畏寒，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懨懨的靠在馬車壁上。
等菡萏坐好，馬車又重新駛動起來。
菡萏靠在馬車壁上，眼神時不時的往對麵掃去，她遲疑的看了那幾個人截然不同的穿著，猶豫著小心問旁邊的人，“他們這是怎麽了？”
她邊上的人沉默了瞬，低頭小聲說，“沒啥事，就是身體虛怕冷。”
“這樣啊，等會到我下馬車的時候，麻煩提醒下我。”菡萏不疑有他，得到旁邊人的承諾後，就雙手環胸靠在搖晃的馬車壁上假寐。
馬車快速晃動的頻率極易催眠，菡萏隨著不斷晃動的馬車漸漸從假寐變的有些睡意，正當她掙紮在不睡和眯一會的選擇中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她還來不及睜開眼看看是怎麽了，身上就壓上來一具頗有重量的身體，旋即是脖子一痛，尖利的牙齒咬進皮肉裏的痛意讓菡萏驟然醒來，開始不停掙紮。
“啊，好痛，救命，快救救我……”
她哭喊著，然而目光所及，是馬車裏的其餘人都或多或少被人壓著咬著，根本沒人能幫得上她。
一瞬間，耳邊到處是慘烈的尖叫和呼救聲。
“怎麽了，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
馬車在匆忙中被車夫停下，眾人因為馬車驟停，受不住這慣性，一下子都跌出馬車外。
菡萏這才能借著這跌下馬車的力道，瞬時踹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她捂著被咬下一大塊皮的脖子，又痛又怕又慌，慌不擇路的朝前逃去。
而隨著她驚慌失措的跑動，讓脖子上流淌的血液散發的更快了，瞬間吸引了好幾個發病的人，他們“嗬嗬嗬”的叫著，紛紛朝著菡萏撲去。
瞬間就在菡萏的尖叫聲中將人撲倒了。
“啊，救……”
菡萏幾乎隻能發出兩個字，就被這幾個人咬的遍體鱗傷，失血過多，人一瞬就沒了氣息。
車夫從未見過朋友們這麽凶殘的一麵，他和另幾個隻被咬傷的人相互扶持著站了起來，麵麵相覷，不一而同想起來秦艽當時說的話。
她說的什麽來著……
這樣的怪物……
這樣沒有神智，瘋狂啃食生人的人，可不就是怪物。
眾人隻覺得脊背發涼，一陣寒氣從腳底躥起，尤其是車夫，竟是下意識就後退了幾步，和幾個被咬傷的朋友保持了幾步距離。
退完，他才臉色尷尬的看向那幾個朋友，勉強笑道，“我，我不是……”
他那幾個朋友紛紛沉默了下，倒也沒有怪他，隻是看著另幾個跟怪物野獸似的人，眼中不免有了些兔死狐悲的悲哀和絕望。
這時那個老被排擠啃不到鮮肉的怪物慢悠悠的轉過身，他“嗬嗬嗬”了幾聲，像是在招呼人說，那頭還有好幾個……
旋即，又有幾個青麵獠牙的怪物轉過身，迅速的朝幾人撲來。
“啊，別過來，別……”眾人嚇的臉色大變，倉皇逃竄，眼見要被人撲到，突然間“嗖”一聲，有箭從他們前方射來，越過眾人，朝著怪物當胸射去，那箭插進怪物的胸口，隻讓怪物停滯了幾息，又不受影響的繼續追趕。
眾人幾乎目呲欲裂，看著不遠處停下馬車，紛紛拿武器趕來救他們的人，快要哭出聲來，他們拚命回想著那日秦艽說過的話，隻有砍下腦袋……
腦袋？
車夫哭著喊出聲來，“射他們的頭，砍他們的頭，怎麽樣都好，隻有傷到頭才有用！”
他見迎麵而來的人眼中閃過遲疑，並沒有按照他說的話做，頓時想死的心都要有了，恐懼的尖叫起來，“他們已經不是人了，是怪物，這是唯一的辦法，快，快呀！”
張麗華拉著陸媛媛的手從馬車裏跳了下來，一眼看到那幾張青麵獠牙，還口滴涎水，嘴上全是鮮血的惡心模樣，頓時厭惡的皺了下眉，一手捂住了陸媛媛的眼睛，當機立斷下令，“照他說的做！”
她們的人一聽，再不遲疑，紛紛衝上去將那幾個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怪物紛紛割首。
人首瞬間分離，怪物轟然倒地。
車夫等人紛紛跌坐在地，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多謝姑娘，多謝恩人救命！”
陸媛媛按下張麗華遮住她眼睛的手，驟然看到幾句人頭分離的屍體，嚇的尖叫了聲，緊張的抱住了張麗華的胳膊，“這，這是怎麽回事？”
車夫下意識吞咽了下口水，將近日發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張麗華聞言蹙起了眉。
陸媛媛本是要送她回南越的，她還想著能不能回南越找到秦艽，可誰曾想路上遇到了些人發怪病，若非陸媛媛帶著北澤的侍衛隨行保護，不然還真是危險萬分，隻是等他們千辛萬苦到了南越，南越的邊界聽說被三皇子直接下令關閉，張麗華又聽說東曜有白虎的蹤跡出現，擔心是秦艽和龍牙，而陸媛媛也想見秦艽，又念著她十五皇叔也啟程來東曜找尋聖女，兩人當即一拍即合，又轉道來了東曜。
這一路，她們見過不少逃命的人，也見過零星幾個發病的病人，但這麽可怕啃食生人血肉的，也是第一次見。
張麗華聽車夫提及攝政王府那個魔鬼，怎麽聽都覺得這行事像是秦艽，她忍不住按住開始“砰砰砰”跳個不停的心髒，激動問道，“你說的那位醫女，她是不是姓秦名艽？”
車夫臉上閃過驚訝，吃驚道，“恩人怎麽知道？”
張麗華同陸媛媛對視一眼，眼中閃過激動，高興道，“我們便是為了找她而來。”
幾人正愁沒什麽機會可以回去，聞言頓時欣喜萬分，紛紛表示他們就是攝政王府的人，可以為他們帶路。
張麗華同陸媛媛命人挖了個淺坑將人埋了，一行人紛紛上了馬車，馬車重又啟動朝東曜皇庭駛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淺淺埋就的坑裏，突然伸出一隻殘破不堪滿是血水的手來。
旋即，一個狼狽不堪的女子僵硬的從土坑裏爬了起來。
她脖子肩上，乃至於手臂腿上都清晰可見有著傷口，有的甚至還能見著深白的骨頭，竟是菡萏。
菡萏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嘴裏發出“嗬嗬嗬”的聲響，一瘸一拐的朝著寒山寺的方向而去，她走動間，早被血水浸泡過的信從殘破襤褸的布料中掉了下來，摔進了塵土裏，又被風吹過，翻滾著跌進土坑裏，被塵土和落葉漸漸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