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節 奶奶病故
宛如和馨馨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看著站在門口那個男孩子。冬冬並沒有表現出他應該有的羞澀,而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宛如,那冰冷的眼神,令宛如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她真不敢相信,這是眼神會是從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眼中發射出來的。
冬冬並沒有跟馨馨說話,而是徑直走到奶奶身邊,垂下眼簾,默默的站在床前。
孫母用同樣疼愛的眼神看著冬冬說:“看這孩子,就是這麽不愛說話。”
馨馨打量著冬冬,柔聲說:“冬冬,你還記得我嗎?”
冬冬還是那副冷冷的表情,甚至沒有抬眼看一眼馨馨。
奶奶用很弱的聲音說:“這孩子自打回來後,就是這樣,不愛說不愛笑,你們別在意。”話沒說完,孫母突然咳了起來,冬冬和馨馨同時緊張的將手伸向奶奶的後背。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馨馨便繞道另一麵。
孫建新忙把氧氣罩又罩在母親的嘴上,說:“媽,先歇會,別累著了。”
孫母微微點了點頭,又疲憊的躺回到床上,但她的手始終握著馨馨和冬冬的手,兩個孩子便一邊一個,坐在床邊,盯著奶奶的臉。
孫建新看了一眼宛如,輕聲問:“累嗎?要不我先送你去休息吧?”
宛如搖了搖頭,還未開口,卻感覺到一股寒意向她射來,她忙扭頭看去,又碰上冬冬那雙冷冷的眼睛,那眼神裏分明帶著仇恨,宛如怔了怔。
孫建新說:“我已經在賓館給你和馨馨訂了房間,這是房間的鑰匙,我這邊走不開,一會你帶馨馨過去休息一下吧。”
宛如默默的接過鑰匙,點了點頭。
孫建新讓醫院的護士去訂了餐,都拿到了病房,宛如和馨馨草草的吃了一口,便吃不下了。晚上,孫建新的姐姐和姐夫都來了,看見宛如和馨馨,也都打了招呼,便圍在孫母身邊。
孫母緩緩的睜開眼睛,說:“宛如帶著馨馨去休息吧,這有他們就行了。”
“不,我要陪著奶奶。”馨馨說。
孫母微微搖了搖頭,心疼的說:“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明天再來陪奶奶。”
孫建新也說:“你們先去休息,有事我會給你們打電話的。”宛如和馨馨這才依依不舍的向門口走去。臨出門前,宛如又感覺到冬冬那帶有恨意的眼睛在冷冷的注視著她。
孫建新送宛如和馨馨回賓館,宛如遲疑的問:“冬冬和李妍什麽時候回來的?”
孫建新頓了一下,說:“李妍已經死了,冬冬是我在孤兒院找回來的。”
宛如愕然的瞪大了雙眼:“什麽?李妍死了?怎麽死的?”
“吸毒。”孫建新的口氣裏帶著一股悲傷。
宛如下了車,進了房間,還精神恍惚的沒回過神來。當年,她為了報複孫建新和李妍,逼走了她,但是她並沒有想讓她死,而且她還給了李妍一筆錢,她以為李妍有了這筆錢會好好撫養冬冬,可她沒想到,李妍因為心情煩悶,竟然吸上了毒品。其實李妍以前也吸食過毒品,在認識孫建新之前戒了一次,被宛如用冬冬作威脅,逼她離開孫建新以後,她極度鬱悶,對宛如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她知道鬥不過宛如,在極度空虛的情況下,竟然又複吸上了毒品,手中的錢很快就被她揮霍光了,已經精神萎靡的李妍,看著年幼的冬冬,她說:“冬冬,你要記住,那個叫林宛如的女人,是她,害得我們背景離鄉,是她害得我們不能跟爸爸在一起,是她害了媽媽和冬冬,報仇,你一定要替媽媽報仇。”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李妍終於因吸食過量的毒品而身亡。年僅十歲的冬冬沒有哭,隻是靜靜的坐在媽媽的屍體旁,累了,就躺在媽媽身邊睡,餓了,就找出家中的餅幹充饑,渴了就喝自來水,他硬是和媽媽的屍體過了一個多星期,直到李妍的屍體腐爛,發出臭味,才被鄰居發現。
好心的鄰居幫她葬了李妍,整個葬禮,冬冬還是沒有哭,隻是木然的站在李妍的靈柩前。大家都以為這孩子是嚇傻了,葬了李研後,因為不知道冬冬還有什麽親屬,而冬冬始終不肯開口說話,民政部門便將他送到了孤獨院。
在孫母病重期間,因思孫心切,孫建新曾在報紙上刊登一則尋人啟示,並附上冬冬和李妍的照片,孤兒院的人才聯係到他,孫建新這才接回了冬冬。已經十二歲的冬冬回來後,不說不笑,隻有在他麵對奶奶時,神情才有所緩解。
孫建新既要照顧母親,又要經營醫院,每天都忙得沒有時間,對於冬冬的沉默也沒有精力去管,冬冬哪也不去,每天都住在奶奶的病房裏。
有一天深夜,孫母被一陣低低的抽泣聲所驚醒。她疑惑的睜開眼睛,看見睡在她旁邊的冬冬背對著她,雙肩不停的抖動著。
“冬冬,你怎麽了?”奶奶柔聲問。
抽泣聲立即停止了,冬冬沒有作聲。
孫母伸手將冬冬摟進懷裏,溫柔的說:“冬冬呀,有什麽事對奶奶說,你是奶奶的心頭肉呀,這些年,奶奶一直在想你,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奶奶呀。”
冬冬偎依在奶奶溫暖的懷抱裏,終於嗚咽著說:“我想媽媽。”
奶奶心疼的摟緊冬冬,立即老淚縱橫,祖孫倆幾乎哭了一晚上,直到天空泛起了魚白,冬冬才在奶奶的懷裏沉沉的睡過去了。
沒有人知道冬冬心裏的恨,他們看到的隻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孩子,沒有人在意冬冬的沉默,他們隻以為冬冬剛回來,對大家還很認生。
宛如躺在床上,隱隱覺得一股涼意從後背升起,冬冬那帶有仇恨的眼神始終在她眼前晃動,她突然覺得不安起來。
淩晨,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宛如忙抓起了電話,電話裏傳來孫建新焦慮的聲音:“宛如,我媽不行了,快帶馨馨來醫院。”
馨馨也已經被電話鈴聲吵醒了,正睜著惺鬆的雙眼看著宛如,宛如對她說:“快穿衣服,我們去醫院,奶奶可能不行了。”
當宛如和馨馨趕到醫院時,病房裏正在給孫母進行搶救。半晌,醫生沉痛的對孫建新說:“不行了,想說什麽就快說吧,挺不了多久了。”
馨馨衝進屋時,冬冬已經跪在床前,雙手緊緊的抓著奶奶的一隻手,哭得雙眼紅腫。馨馨撲過去,急切的叫著“奶奶”。
孫母無力的睜開雙眼,用盡力氣將冬冬的小手放到馨馨的手裏,她虛弱的說:“馨馨,冬冬是你弟弟,一定要照顧好他,你們都是奶奶的心頭肉,奶奶舍不得你們呀。”
“奶奶,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冬冬的,奶奶……”
孫母又將目光投向宛如,宛如流著淚走到孫母麵前,孫母說:“宛如,是我們孫家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林家,一切恩怨,就讓我老太婆一個人帶走吧。”
宛如嗚咽著跪下來,哭著說:“媽,別說了,是我不好,是我做了許多過分的事,媽,你原諒我吧。”
孫母又叫過孫建新:“建新,好好撫養冬冬,這孩子心裏的恨,不要讓它再擴大了,這孩子可憐,你一定要好好的待他,不要讓他再恨了,不要再恨了。”老人將目光又投向冬冬,吃力的為冬冬擦著臉上的淚水。
“冬冬,奶奶要走了,不要恨任何人,誰對誰錯,都是大人的事,忘掉你心中的仇恨,好好活下去。”
冬冬再也忍不住,終於放聲大哭起來:“奶奶,不要離開冬冬,媽媽已經走了,冬冬不能再沒有奶奶呀,奶奶呀,你要是死了,誰還來疼冬冬呢?”
孫母想再為冬冬擦掉淚水,可是卻抬不起手來了,她看著冬冬可憐的樣子,從那幹澀的雙眼裏流出痛心的淚水,她緩緩的看向屋子裏的每一個人,帶著對冬冬和馨馨的留戀,帶著這一生的遺憾,終於閉上了眼睛。冬冬和馨馨立刻撲在奶奶聲上放聲大哭起來,屋子裏的人也都嗚咽著抹著眼淚。
孫母終於走了,孫建新悲痛的安葬了孫母。
“什麽時候走?”她來到宛如和馨馨住的賓館,淡然的問。
“我想這幾天就走,馨馨快開學了,得回去準備開學的事了。”宛如說。
孫建新點點頭,又對馨馨說:“馨馨,上了大學好好學習,爸爸這輩子虧欠你太多了,下輩子別再做爸爸的女兒。”他的口氣裏充滿了淒涼。
馨馨懂事的說:“爸爸,你別這麽說,馨馨知道,你們有你們的難處,馨馨從來沒有怪過你們。”
孫建新看著宛如,遲疑的問:“你現在還好嗎?”
“嗯,我結婚了,住在澳洲。”宛如低聲回答,她從沒有想過今生還會和孫建新有交集,她本來以為自己是恨他的,可是現在看著孫建新的樣子,她竟然恨不起來了,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說:“你也再給冬冬找個媽吧,小孩子沒有媽媽的疼愛,長大也會覺得孤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