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溫柔鄉(4)
一想到她美妙動聽的琴聲要被那些等徒浪子聆聽,她姣好的容顏要被無數色迷迷的男人注視,他的心,便如同被貓爪一般難受,有一股怒氣夾雜著濃濃的酸楚在胸臆內膨脹開來。
他絕不允許,決不允許任何別的男人看到她的美好。
他犀利如刀的目光在廳內環視一周,看到許多欣賞的、驚豔的、色迷迷的、不可置信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流霜清麗的身影。甚至於,還有一個男人的嘴邊掛著口水,那種垂涎三尺的樣子,讓他看了隻想殺人。
“薛媽媽,你去叫她下來!”百裏寒修長好看的眉毛擰得越來越緊,冷聲說道。
薛媽媽一怔,心想,這個百裏公子還真是看上了寒蕊,倒真是一個多情公子,方才還對纖纖那般深情,這麽一會兒,就移情別戀了。
纖纖怎麽著也在醉花樓呆了五年,薛媽媽多少對纖纖還是有感情的,此時很替纖纖打抱不平。當下,為難地說道:“百裏公子,寒蕊姑娘初次登台演奏,老身怎能讓她半途終止呢,那樣太不合情理了,何況,就是這些人也不答應啊。”薛媽媽一指在底下觀看流霜撫琴的恩客們。
她不提那些恩客倒好,她一提,百裏寒就好似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般,冷聲道:“誰敢不答應,我廢了他!”
薛媽媽被百裏寒眸中的寒意嚇得打了一個寒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恰好此時,流霜的第一首曲子“流水望月曲”正好演奏完,整個大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一個男子站起身來,高聲喊道:“曲好人更美!再來一曲吧!”
登時有許多人不怕死地高聲附和著,根本不知道這裏還有一個人正用殺人般的目光盯著他們。
“薛媽媽!”百裏寒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道。
薛媽媽似乎聽到了磨牙的聲音,慌慌張張地向著舞台上奔了過去。她站到舞台上,微笑著深施一禮道:“感謝各位官爺的捧場,今夜是寒蕊姑娘初次登台,就演奏到此吧。”說罷,陪著笑連連鞠躬。
底下那些恩客們哪裏肯依?叫囂著喊道:“薛媽媽,你今夜是怎麽了?讓寒蕊姑娘再彈一曲,我們出銀子還不行嗎?”登時,便有人從袖子裏抽出銀票,向舞台上遞了過去。還有的是銅板銀錠,甚至於女子喜歡的釵環首飾,叮叮當當地向舞台上扔去。
薛媽媽自從開了醉花樓以來,還沒見過這樣的場麵,看著群情激動,登時有些不知所措,那拒絕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想來,就是說出來,也會被扔上來的銀子將她砸下去的。
流霜黛眉輕輕顰了顰,盈盈淺笑道:“寒蕊謝過各位官爺的抬愛,下麵便為大家演奏一曲《菩薩蠻》,以謝各位官爺的厚愛,日後還要多蒙各位照顧!”言罷,玉手一劃,錚錚的琴聲,便再次開始在廳內流淌。不過,流霜這次演奏的曲子,比之方才那首卻纏綿多了。
因為這首曲子是一首抒發男女幽會的曲子。
初時曲調纏綿悱惻,充滿了少女對情郎濃濃的思念和嬌羞的期盼。待到見到了情郎,少女嬌羞緊張的心情,轉為欣喜若狂。和情郎相依相偎,曲調也轉為柔情綿綿,深情款款。
百裏寒一看薛媽媽沒有將流霜叫下來,臉色再次一沉,及至聽到她彈奏的曲子,臉色更是黒中透著綠,綠中帶了點紫。
這還不算完,流霜竟然開口吟唱起來:“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流霜的聲音清澈雅麗,雖然不是十分嘹亮也不是多麽嬌軟,卻極是優雅動人。
百裏寒從未聽流霜唱過曲子,此時聽來,隻覺得心神俱震,幾乎失了魂魄。待到良久回過神來,百裏寒的一雙寒眸已經噴出了火。
她竟然彈奏這樣柔情綿綿,纏綿悱惻的曲子,她竟然為這些等徒浪子淺吟低唱,她竟然對這些人盈盈淺笑。
他忽然覺得他不會死於寒毒了,因為在那之前,他可能不是被流霜氣死了,就是看著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吃醋而死。
薛媽媽顫巍巍地從高台上走下來,到得百裏寒麵前,深施一禮,強行擠出一抹微笑道:“百裏公子,你也看到了,老身已經盡力了!但是,的確是做不到啊!”
百裏寒冷冷哼了一聲,忍著氣沒有發作。方才的狀況他也看到了,確實不怪薛媽媽,怪隻怪那些恩客太瘋狂。正在生著悶氣,偏偏就在此時,醉花樓的一個掌事人,興顛顛地跑到薛媽媽麵前,喜氣洋洋地說道:“媽媽,媽媽大喜啊!”
“喜從何來?”薛媽媽掃了一眼百裏寒,小聲問道。有這樣一個煞星站在她身旁,她喜從何來?
那個掌事人大約高興得過了頭,沒有注意到薛媽媽的臉色不對,仍舊喜滋滋地說道:“薛媽媽,你知道嗎?寒蕊姑娘從今夜開始之後的一個月都已經被人包下來了。明晚是王公子,他出了一夜一百兩,後天夜裏是冷公子,他出了一夜二百兩,大後天是……”那掌事人一個一個地念叨開來,極是激動。
一個賣藝不賣身的清倌,隻不過是撫琴,一夜便價高到如此,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當初,纖纖姑娘演奏一夜的價碼也不過是百兩而已。他怎能不激動?
情緒激動的掌事人沒有注意到那邊佇立的一位公子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也沒有注意到薛媽媽連連向他使的眼色,依然在那裏滔滔不絕地說著。直到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勒住了他的脖頸,他才住了口,抬頭望向麵前的男子。
這一瞬,他感到了危險。勒住他的,是一個俊美如仙的男子,可是,一雙本來極是好看的黑眸中,竟然迸發出幾許紅色的血絲,看上去有些猙獰,好似要吃人的樣子。
“回絕他們!”百裏寒冷冷地吐出來四個字,冰寒的聲音令人發怵。
掌事人被百裏寒冰冷的聲音一嚇,渾身顫抖起來,哆哆嗦嗦地說道:“好,好的!”
百裏寒一把推開了他,那掌事人登時軟倒在地,好似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百裏寒卻是連看他也不看,寒眸一眯,忽然縱身一躍,向高台上躍去。他實在是忍無可忍,竟然還有人包下了她,豈不是要氣死他!
銀紅色衣衫在燈下好似一道虹彩,直直飄向高台。底下觀看的恩客們看到虹彩飄過,還以為是有人在表演節目,卻沒想到虹彩一凝,竟是一個絕世男子,站在了高台上。
流霜的琴曲此時正彈奏到深情綿綿之時,察覺到百裏寒躍上了高台,卻是沒有抬頭,依舊繼續撫琴。
百裏寒凝立在流霜麵前,忽然俯身,長臂一攬,擒住了流霜的纖腰。他將流霜整個抱在懷裏,飄身躍起,從高台上躍了下來,飄飛的身影從底下恩客的頭頂上飄過,直直向醉花樓的大門而去。
百裏寒的動作極快,幾乎就是在一瞬間。
那些恩客本來聽得興致勃勃,忽然琴音中斷,就連那撫琴的姑娘也忽然被劫走了。及至他們反應過來,百裏寒和流霜已經到了醉花樓的大門口。
醉花樓的侍衛和打手們倒是反應很快,在門口站成一列,試圖擋住百裏寒。
張佐、李佑的反應更快,飛身襲了過來,在百裏寒飄身而至前,已經將那些擋在門口的嘍囉們收拾了。
百裏寒飄身到了醉花樓的大門外,抱著流霜向他的馬車走去。
自始至終,流霜偎在百裏寒懷裏,都沒有說話。她自下而上深深凝視著百裏寒的臉,看到他陰沉的臉色,她知道,他在發怒。說實話,她沒想到百裏寒會躍上高台,將她劫下來。
流霜從未見過百裏寒這般狂怒的樣子,在她的印象裏,他是從來不會失控的。
這似乎意味著什麽!流霜的唇邊不禁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百裏寒抱著流霜徑直到了馬車中,將流霜放到車內的軟榻上。
車內空間有些小,百裏寒開亮了車內的燈,照亮了流霜素雅的容顏。發髻上冷梅的香氣在車內淡淡繚繞,百裏寒坐在流霜對麵,隻覺得胸臆內的那股火還沒有消失,他怒聲道:“你還知道不知道廉恥,竟然賣身青樓,到高台上賣唱?”
流霜望著他的怒容,沒有惱怒,唇邊反而漾出一抹笑意來:“我就是不知廉恥了,那和你有什麽關係?我賣唱也好,賣身也好,你又有什麽資格來管我?你不在後院陪你的纖纖,到這裏將我劫出來做什麽?”
百裏寒被流霜的話一噎,臉色愈加黑了。是啊,他管不著她!
“你以為我願意管你?你是從我的王府裏出來的,我怎能讓你做這樣下賤的事,你讓我這個曾經的夫君臉往哪裏擱?”百裏寒修眉一凝,有些口不擇言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