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做藥徒(3)
紀百草瞧著阿善一副安然無恙的樣子,問道:“你這朋友,不是沒病嗎?”
流霜上前問道:“阿善,你感覺怎麽樣?讓紀爺爺幫你瞧瞧吧!”
百裏寒擺手示意,他已經沒事了。他自然不想讓那紀老頭為他瞧病。事情到了這地步,他再裝下去也沒什麽意思,隻能隨著流霜一起到軍中了。
當下,一行人隨了前來接他們的兵士,行了兩日,到了軍中。
崚國軍隊那夜奇襲成功,此時軍中正處於勝利的氛圍之中。暮野的軍隊連連受挫,再次退了數裏。但是,不管是勝仗還是敗仗,總是有人受傷的。醫帳裏依舊很忙。
紀百草和左遷兩個老友相逢,非常高興。
紀百草向左遷介紹道:“這是我的孫子,紀尚醫。我還有一個徒兒,叫紀安,他已經到醫帳去幫忙了。”百裏寒知道自己臉上帶著麵具,以左遷的精明,說不定會懷疑自己是探子,所以找了個借口,沒有去見左遷。
紀百草向流霜點了點頭,微笑道:“尚醫,一轉眼就這麽大了。”說罷,走上前去,敲了一下流霜的頭。
流霜連連叫苦,竟不知左遷有這樣的毛病。
左遷敲得她頭生疼,流霜隱忍著,咧了咧嘴。她的樣子引來左遷的哈哈大笑,撫著她的頭道:“尚醫啊,還是和小時候脾氣一樣,不愛說話。不過個子長得可不太高啊,是不是隨爺爺學醫太辛苦了。”
流霜聞言,心中腹議道,她是女的,自然個子不高了。她憨憨地笑了笑,沒敢說話,話多容易泄露了身份。流霜是見識過左遷的本事的,他已經要她消失了一次了,萬萬不能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紀百草更是小心,若是讓左遷知道他讓別人代替自己的孫兒到軍中,豈不是要被他嘲笑。嘲笑還是小事,怕得是軍規。這軍中向來不允許女子進入的。
是以,紀百草和左遷寒暄了幾句,便借口醫帳那邊很忙,要過去幫忙。
左遷點頭同意了,紀百草帶著流霜到了醫帳。
軍中剛有過一場惡戰,傷病員極多,流霜和紀百草一進入醫帳,便看到一個軍醫正在忙碌著為傷員包紮傷口。他是一個年逾四旬的男子,麵容清臒,麵色溫和。見到紀百草進來,他朗笑著道:“早就耳聞紀老的名頭,傾慕已久,苦於沒有機會前去拜訪。日後同在軍中,紀老可要多多指點程某啊。”
說話的是程軍醫,紀百草擄著胡須道:“不敢當啊,日後還要程軍醫多關照。”
紀百草和程軍醫說著話,流霜的目光越過榻上幾個傷兵,尋覓著阿善。可是諾大的帳內,卻不見阿善的身影,方才他明明說不欲見生人,先到醫帳待著的。
流霜擔心地拽了拽紀百草的袖子,紀百草會意,問道:“程軍醫,我那個學徒呢,怎麽不在帳內?”
程軍醫歎道:“你那個徒兒啊,在裏麵呢!”邊說邊指著裏麵的內帳。
流霜急急走了進去,卻見內帳裏麵有兩個臥榻,阿善正躺在其中一個上麵小憩,樣子倒是極悠閑自在。
自從離開山中,流霜愈發感到了阿善的倨傲。他除了對自己百依百順,極是嗬護外,對旁人,包括對紀百草,都是冷冷淡淡,不予理睬的。起初流霜認為那是因為他很少和人接觸的緣故,但最近越來越發現,似乎不是。因為他對別人的態度幾乎可以用冷酷來形容。
“阿善,瞧外麵別人都在忙碌,你怎麽能在這裏睡覺呢?難道身上又不舒服嗎?”流霜低聲問道。
百裏寒來軍中,本就是為了保護流霜,如今要他去為那些傷員包紮傷口,他一個堂堂王爺可不屑於做這些。何況,這還是段輕痕的軍隊,他對段輕痕著實沒有好感。此時見流霜問起,他便點了點頭,謊稱自己不舒服。他隻要保護流霜,其他的一概不管。
流霜無奈地看著他,“既是不舒服,便好生歇著吧。我到外麵幫忙了!”阿善畢竟是野人,對這些包紮傷口的事情,當然是不會的,不能逼他太急了。
流霜說罷,便起身到了外帳。又有幾個傷員被抬了進來,那些傷員有的是劍傷,有的是刀傷,有的是被弩箭射傷,箭頭尚留在肉中,傷口血肉模糊,慘不忍睹。這還算是輕的,有的傷員,竟是少胳膊斷腿的。
流霜腦中一陣眩暈,縱然之前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此時,要她一個女子麵對這些血腥,確實有些難以承受。
戰爭的殘酷,流霜由此窺見一角。
她深吸一口氣,洗淨手,隨著紀百草,開始為傷員包紮。清洗傷口,上藥,纏繃帶,忙個不停。
才不過半日下來,流霜就幾乎累垮了。
流霜和阿善分在了一個軍帳。晚上用罷晚膳,流霜覺得腰酸背痛,幾乎連脫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了。
流霜才褪下外裳,內帳的簾子便被百裏寒掀開了,他一聲不吭地走了進來,周身上下,散發著淡淡的冷意。
流霜攏了攏衣衫,嗔怪地望了他一眼,“阿善,男女有別,日後,你再進我的內帳,記著要招呼一聲!”
這個阿善,還真是野人,若是她正在換衣服,豈不是讓他看光了。
百裏寒眼瞅著流霜勞累的樣子,心疼極了。這個傻女人,幹嘛這麽熱心?為了給別人治傷,就不要自己的命了嗎?還知道說男女有別,真知道男女有別,怎麽還那麽像男子一樣賣命?
他心中有氣,當下,也不理流霜的話,徑直走到她身後,將流霜披在肩上的衣衫褪了下來。
流霜一驚,“阿善,你做什麽?”
百裏寒的大手早撫上了她的肩,開始為她捶背,捏肩膀。
流霜頓覺酸脹感減了幾分,非常舒服,不禁微笑著道:“阿善,真沒想到,你還會按摩!”
身後的人小心翼翼地為她捶著背,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春花般燦爛。
第二日,百裏寒便隨著流霜一起為傷員們包紮傷口。他若是再貪圖享樂,流霜便會被累死。
流霜見阿善忽然轉了性,非常驚異。隻是阿善待人還是有些冷漠。麵對傷員的哀嚎,他下手毫不留情,直接就將留在肉裏的箭頭挖了出來。
基本上,動刀子的活兒都是他,流霜隻需為傷員敷藥,包紮傷口即可。如此半日下來,流霜確實覺得比昨日要輕鬆多了。她倒是沒想到,阿善竟這樣能幹,就連治傷也會。
百裏寒自然會治傷了,自小大大小小受過多次的傷,自己學也學會了。
這日午後,流霜他們正在帳內忙碌,忽然聽守兵稟告道:“太子殿下前來慰問傷員!”
流霜聞言,渾身一震,拿著纏傷口的布條呆在了那裏。
百裏寒瞅著流霜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一痛。他忽然轉身,借口拿東西,走到了內帳,他可不想見段輕痕。
隻聽得外麵一陣參見太子的跪拜聲,流霜壓下心頭對師兄的思念,低下頭,眉目低斂,繼續為傷員包紮。她可不能自己露了馬腳,被師兄認出來可就不好了。直到帳內也響起參拜聲,流霜才隨著眾人一起跪在了地上。
“大家辛苦了,都起來吧!”段輕痕那溫潤如水的聲音傳了過來,流霜隻覺得心中一陣酸楚,一種別樣的滋味漸漸湧上心頭。
流霜隨著眾人緩緩起身,裝作神情淡漠的樣子,抬眸悄悄瞅了師兄一眼。
段輕痕正在眾將的簇擁下,緩步走入帳內,他依舊是藍衫飄揚,腰間絲帶墜著碧玉琅環,隨意自然。寬大的袖子輕柔地垂著,隨風輕輕擺蕩,整個人看上去風姿翩翩。
他唇角勾著一絲輕笑,那笑容隱隱帶著一絲威嚴。雖然一身非常樸素的裝扮,但是卻怎麽也掩不住他那渾然天成的雍容氣度。可縱然再雍容優雅,流霜還是從段輕痕的臉上看出了一絲憂傷。他的容貌依然俊美,隻是明顯比上次見麵清瘦了許多。
師兄啊師兄,流霜心中默念,眸中隱隱有淚花閃爍。
“這位便是紀百草神醫吧!日後,軍中的這些傷號還要紀神醫操心了!”段輕痕微笑著與紀百草打著招呼。上次紀百草到流霜家,段輕痕恰巧不在。是以,他並不認得紀百草,也不知紀百草和流霜的爺爺是故交。
紀百草惶恐地道:“拜見殿下,殿下可折煞紀某了。神醫可萬萬當不起啊。紀某隻是對醫術略通一二,願為殿下效力,為國效力!”
段輕痕微笑著點了點頭,走到床榻前,和傷員們一一打著招呼。
他的笑容溫文謙和,此時的他,一點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史將軍,傳我的旨意,這些傷兵病好後,都送回家中,每人賞百兩銀子養傷。傷好後,要戶部按月每月撥二十兩銀子,以保障他們日後生活無憂!”段輕痕沉聲說道。
傷兵們眼含淚花,再也沒想到太子會親自來撫慰他們這些傷號,畢竟他們已經受傷了,於國家已經沒有用途了啊!更沒想到,不僅給了他們撫恤金,還每月為他們撥銀子。
一時間,眾傷兵非常感動,傷輕的再次跪倒在地,大聲向段輕痕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