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巧解毒(4)
流霜的淡定和從容讓皇上心中一鬆,他凝眉道:“好,白流霜,你且到內殿為冰兒診脈。”
一個小宮女聞言上前引著流霜向內殿走去。
內殿燈火輝煌,布置華麗的令人咂舌。
一架大屏風,大約是水晶石製成,極是玲瓏剔透光華流轉。上麵雕刻著花草樹木,侍女翩然,都很精巧逼真。靠牆的檀木大桌上,擺著的物件無一不是稀罕之物,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不愧是百裏冰的寢宮,和主人一般的華麗麗。
轉過大屏風,迎麵是一張烏木大床,床頭和床柱上皆是鎏金鑲玉。天青色的帳幔薄如蟬翼,低垂著,遮住了裏麵的人。
小宮女見流霜背著藥囊進來,便識趣地將帳幔掛了起來,露出錦繡華麗的床榻。床上錦褥被燈光一照,華麗的晃人眼睛,流霜一時沒找到百裏冰的身影。
注視片刻,才在彩繡錦被堆裏看到了身穿瑰麗華服的百裏冰。
此刻,他靜靜躺在那裏,白皙的臉微微泛青,紅唇發紫,雙眉卻黑得濃烈。雙目緊閉,那雙璀璨流波的黑眸此刻被濃密的睫毛遮住了。
此刻的他,安靜得很。
早有小宮女將百裏冰的手臂從被中拿了出來,那雙手臂在華麗錦被襯托下,顯得更加蒼白。
沒見到百裏冰時,流霜還在懷疑是這無法無天的小魔王又在做戲,待看到他如今的慘狀,心中不覺慚愧。將手搭到他的手腕上,但覺得他的脈象時而微弱的幾乎沒有,時而又急促的厲害。流霜微微顰眉,確實是中毒之兆。
流霜拈起金針,先將百裏冰心脈護住,然後沉聲問身邊的小宮女:“靜王是如何中毒的,中毒後又有什麽症狀,你都一一道來。”
一個小宮女哽咽著說道:“王爺是在從端午宴回來後,先是喊頭疼,後來就躺到床上歇息,不一會又起來嘔吐,說是胸口疼痛。”
流霜不禁心急如焚,若是胸口疼,那這毒藥多半是厲害的。
“可曾查了靜王所用的食物?”若是能查出身中何毒,解毒便容易了。
“禦醫們已經查了,都是無毒的,隻是席間曾飲過一杯寧王所賜之酒。”小宮女遲疑著說道。
看來,這便是皇後懷疑百裏寒的緣由,隻是流霜不認為百裏寒會這麽傻,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毒,這無疑於引火燒身。
百裏冰忽然咳嗽兩聲,緩緩睜開眼,看到流霜,唇邊緩緩扯開一抹笑容,那笑容裏的悲涼,令流霜想到開到極致的鮮花,盡情盛放後,隻有枯萎。
流霜心如刀割,眼淚便不知不覺順著臉龐淌了下來。她湊到百裏冰耳畔,輕聲問道:“你感覺怎麽樣?”
百裏冰卻是笑而不答,伸出手似要去接她的淚珠。流霜一把握住他的手,那手冰涼至極。
他懶散地說道:“小霜霜,你喜歡我,是不是?”
流霜再也沒想到他此刻還有心情開這樣的玩笑,若不是看他如今的慘狀,她還真想一巴掌閃在他臉上。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百裏冰的神色有些黯然,“我父皇不喜歡我,皇奶奶也不喜歡我,他們其實都喜歡三哥,就連……就連我母後也是不喜歡我的!你們都不喜歡我!”他喃喃說道,語氣是那樣哀傷和落寞。
他知道,雖然他母後如今是皇後,但他父皇真正愛的,卻是已故的沈皇後。他父皇對三哥,是真正的疼愛,縱然三哥忤逆他,他始終還是最疼三哥的。雖然,表麵上看來,他對三哥是那樣冷淡,那都是為了保護三哥,免得三哥受寵,被其他皇子嬪妃嫉妒。皇奶奶對三哥的疼愛那就更不必說了,就連自己的母後也是嫌自己樣樣不如三哥,請了那麽多師傅教他武藝,教他詩書,教他治國之道。
他是聰明的,是一點就透的,他什麽都學會了,可是父皇和皇奶奶的眼裏隻有三哥,根本就瞧不見他的進步。他隻有裝作什麽也學不會,什麽也不懂,日日胡作非為,這樣反而吸引了他們的視線。
沒曾想,她的母後,竟然對他徹底失望,想要犧牲他,來達到陷害三哥的目的。他的母後,竟然將希望寄托在才六歲的八弟身上。
百裏冰閉著眼,渾身不能動,但是身上的每一分疼痛他都能感覺到,但是那痛,比不上他心痛的萬分之一。
人若是沒了愛,活下去,還有什麽意義!他不知道。
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滿屋的璀璨他看不清了,周圍小宮女的哭泣他也聽不見了,所有的感覺好似都失去了,但是痛感卻沒有失去,反而一分分加重。
這毒還真是厲害,他想他可能無藥可救了,這就要死去了吧!
也好,這樣也好。
他本就無所眷戀。
你們都不喜歡我!
流霜聽著這個絕美少年悲涼的指控,看著他絕望地合上了眼睛,她心中不禁焦慮萬分。
一個病者,最大的敵人不是傷病本身,而是信念,活下去的信念。流霜雖不知是什麽令他失去了這種信念,但是,她卻不能任他這樣下去。如果這樣下去,縱然是有了解藥,她也會回天無術。他怎麽能這樣呢,那麽多人擔心著他的病,他卻說沒人喜歡他。
流霜抬起手,毅然抽在百裏冰臉上,見他無動於衷,又抽了一下,又一下。
百裏冰的雙頰漸漸感知到疼痛,意識漸漸回複,他憤恨地想,是誰?為何此時還不讓他安生,竟然敢打他!使勁睜開眼,眼前渙散的光又重新聚了起來,他看到了一雙眼眸。
這是一雙清澈澄清的眼眸,一向沉靜如潭。但是此刻,那眸中卻燃燒著兩簇火焰,那樣亮,好似火種,在她眸中火辣辣地燃燒著,透著潑辣辣的力量。
“起來!誰說沒人喜歡你,你憑什麽說別人不喜歡你?你太自以為是了,你沒看這小宮女哭得有多傷心嗎?起來啊,你不是很惡劣嗎,很無法無天嗎?你把我的畫糟蹋成那樣,我還沒找你賠呢!難道你想賴著賬走嗎?”她咬牙切齒地說道,邊說邊狠狠抽打著他的臉。
這個女人,他見識過她在三哥麵前的隱忍,見識過她被自己玩弄時的淡定,也見識過她和離時的平靜,還真是沒領略過她撒潑罵人的狠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