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又是錯(1)
難道,是有什麽奇事麽?紅藕拉住一個疾步而行的紅衣姑娘,問道:“這位小姐,你們這是要去做什麽?”
那小姐很匆忙地瞥了她一眼,“姑娘,你是不知道麽?渝水河畔在舉行舞技大賽,不管你是平民之女還是大家閨秀,隻要會跳舞,都是可以參加的。聽說啊,隻要你進了前十名,都是有賞金的。”
那姑娘邊說邊扭著纖細的腰肢匆忙趕路,長長的紅色水袖在風裏輕擺著。流霜這才發現,這位姑娘穿的是舞衣。放眼望去,這才發現路上行走的姑娘十之五六是身著舞裙的。
流霜不禁輕輕顰眉,這些京城的世家子弟總是閑著無聊,搞出這麽多花樣來取樂,偏偏這些女子卻是趨之若鶩。
“小姐,我們也去看看嘛!”紅藕興致勃勃地說道。
流霜的琴棋書畫雖精,但對舞卻一竅不通,就是看了也是不懂的。正在猶豫,忽聽身畔匆匆走過的兩個少女低聲議論道:“真沒想到,寧王也會參加這樣的盛會,聽說賞金都是他出的。原來他也喜歡舞啊,早知道我才不學那個勞什子撫琴呢。”
流霜心裏一震,寧王百裏寒?卻原來他不來送爹娘,是在這裏忙著看跳舞。
紅藕也聽到了,看了看她家小姐的臉色,低聲道:“小姐,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去看了!”
“怎麽不去,去看看!”流霜清聲說道,如今,她的爹娘已經歸鄉,她和他,再無瓜葛了。
渝水河畔不複往日的清靜,而是人頭攢動,繁喧一片。
河畔平地上,早已搭就了一座高台,彩繡輝煌,如同一座閣樓。高台對麵,相應擺滿了一排排簡易的幾案桌椅,一些慕名而來的王孫貴族、官宦子弟端坐在幾案前麵。
幾案後方的平坡上,支起了幾座簡易的帳篷,正對著高台,是觀舞最好的所在。帳篷前低垂著珠簾,令人看不到裏麵是何人。
渝水河明淨融碧,日光照耀下水波璀璨,河中畫舫排成了一條條長龍,上麵也站滿了人。
這次盛會竟有如此大的聲勢,真是令人驚異,看來京城還是閑人居多。流霜和紅藕靜立在不遠處的老柳樹下,靜靜觀望著這一切。
一陣鑼鼓聲聲,敲得好不熱鬧,鼓聲乍停,四野一片寂靜。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緩步走到高台上,用尖細高揚的聲音喊道:“今日的比舞大賽,承蒙寧王爺的抬愛支持,讓各位姑娘們有了展示舞姿的機會,老身在此謝過寧王爺。望各位姑娘傾心表現,拔得頭籌,得到寧王爺的賞金。”
流霜沒想到,這場比舞大賽竟是百裏寒支持的,賞金也是他出的。以流霜對百裏寒的了解,他似乎不會做這樣的事,說是百裏冰她倒還相信,可是偏偏就是他。他倒真是教人難以琢磨啊。
“下麵,我宣布,比賽正式開始!”眾人掌聲如雷動。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走上高台,盈盈一禮,便開始舞動起來。
水袖輕舞,似紅蝶翩躚。腰肢扭動,似嬌花搖曳。人美舞美景美,倒真不是一般的享受。
舞一支接一支,紅藕看的興致勃勃,流霜的思緒卻不知飄向了何處。難道,百裏寒喜歡的便是這樣的女子麽,不然,他為何要支持這樣的盛會?為何要來觀舞,那坐在帳篷裏的人,必是他吧。
百裏寒坐在帳內,隔著低垂的簾子,凝視著外麵高台上的比賽。但他的思緒卻早已飄遠了,飄到了那片璀璨的桃花林。
那一日,他到山上去拜祭母後,歸來時誤入一片桃林。
尚是初春,桃葉還沒有發芽,花卻開得如火如荼,在春光裏搖曳生姿。
“丁零,丁零……”,細微的鈴聲從風裏傳來,若有似無,輕柔悅耳。
他被鈴聲吸引,走入桃林深處。
一泓潺潺流淌的碧水蜿蜒而過,碧水對麵的空地上,有一個女子正在翩舞。
女子一身白裳漫卷,在桃花滿枝頭的林子裏,竟是格外醒目。
她手腕足腕上,皆帶有鈴鐺,隨著她擰腰、甩袖、揚足,那令人著迷的鈴聲,便悠悠脆響。在她的翩然舞動下,響成一曲優美的小調。
白裳女子顯然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舞中,天地萬物在她眼中已化為虛無。她時而激舞若湍急流水,時而緩舞若落葉翩飛,舞很美卻也充滿了悲涼,她在用舞訴說悲傷用身體在哭泣。彼時他心情沉重,在女子的舞裏感受到了同樣的悲傷,竟不知不覺將腰間玉簫解下,放在唇邊輕輕吹著。
輕靈簫音逸出,伴著鈴聲丁零,竟是格外婉轉悠揚。
女子毫無所覺,竟隨著他的簫聲舞了起來,邊舞邊曼聲唱道:“春夜闌,春恨切,花外子規啼月。人不見,夢難憑,紅紗一點紅。偏怨別,是芳節,庭下丁香千結。宵霧散,曉霞暉,梁間雙燕飛。”
女子的歌喉說不出的嬌軟,絲絲遊入耳中,令人說不出的受用。
終於曲終歌盡,女子停止了舞動,款款立定,回眸向他望來。
那一眼,令他永生難忘。
女子烏發黑亮如緞,肌膚白皙細膩,黛眉似蹙非蹙,明眸幽深淒迷,紅唇嬌小玲瓏,身姿我見猶憐,細腰不盈一握,竟是世間少有的傾城絕色,令人一見生憐,二見生情。
視線相交,他凝望著她,她也凝望著他,目光彼此糾纏。
平生第一次,他感到他的心在不受控製地跳動,那女子眸中的淒迷憂傷徹底震撼了他。
女子凝視他片刻,秋水星眸裏瞬間溢滿了驚詫和倉惶,匆忙轉身,如受驚的小鹿般消失在桃林深處。待他越過溪水,那女子已不知所蹤。
他從林中奔出來,遙遙看到前方山澗下的大樹旁,倚靠著一個婦人。
他上前向婦人打探可否看到一個白裳女子從這裏經過。那婦人熱情地說道:“看到了,那是白禦醫的千金白流霜小姐,我方才被毒蛇咬了腿,若非她及時為我驅毒,再敷上解毒藥草,老婦這條命就沒了。這白小姐聰慧嫻靜、心地良善、醫術又好,誰要娶了她就是有福了。這位公子你認識她嗎?她不是在那裏嗎?”
婦人說完,便朝著前麵指了指,他眯眼瞧去,果然看到前方山路上有一道白衣翩然的背影,衣衫和發髻分明就是方才林間曼舞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