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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相思淚(1)

  如今,“相思淚”終於采到,她身上寒毒可解,爹爹和娘親再不用為她擔憂,流霜心中怎能不喜?


  滿目青翠,流霜隨口吟道:“春雨足,染就一溪新綠。柳外飛來雙羽玉,弄晴相對浴。樓外翠簾高軸,倚遍闌幹幾曲。雲淡水平煙樹簇,寸心千裏目。”


  流霜清靈而略帶稚氣的聲音在青山綠水間回蕩,尾隨在身後的紅藕撲哧一聲調笑道:“小姐,你才十歲,卻吟什麽雙羽玉,相對浴,羞也不羞?”


  流霜小臉微紅,她不過是從師兄段輕痕那裏看到了這麽一首詩,此刻覺得應景便隨口吟了出來,孰料卻被自己的丫鬟調笑了。


  “雙羽玉,相對浴怎麽了?我吟的是鳥兒,又不是人,有什麽好羞的!倒是你,紅藕,動不動就想到那裏去,我看你這丫頭是思春了,回頭讓我娘親給你找戶人家,早早把你嫁出去。”白流霜故意嗔怒道。


  “哎呀,小姐,你……你真是……”紅藕嬌羞地跺腳,雙手握拳便要去打流霜,她總是說不過她家小姐。


  流霜背著簍子急速閃開,快步向前跑去,兩人邊調笑邊追逐著。拐過一段彎路,忽有刀劍交鳴之聲遙遙傳來,打破了山林特有的靜謐。


  流霜和紅藕忙收住了腳步,向前方望去。


  殘陽如血,將前方一處斷崖映得血紅。


  斷崖之上,數個黑衣蒙麵人正在圍攻一個白衫少年,看架勢不是一般的遊戲過招,倒似是生死搏擊。刀劍在日光下,反射出道道耀目的白光。


  流霜暗暗心驚,隔著遙遠的距離,似乎也能感受到肅殺的氣氛和血腥的慘烈。她緊緊抓住紅藕的手,兩人飛快躲到道旁幽密的灌木叢中。


  白衫少年年齡不大,武功似是不弱,但在數人圍攻下,已現敗局。


  忽聽鏗然一聲,白光暴起,一把利劍卷著森森殺意直刺白衫少年。少年避無可避,一聲呐喊,便如斷線風箏般,向斷崖下直直墜去。


  斷崖下是湍急的水流,是另一個崖上的瀑布匯集而成。少年在將要到水麵時,急速展開身體,筆直地插入到水中,濺起了細微的水花,便消失不見。水麵上點點血花浮現,很快便被水流衝散。


  這一幕是如此驚險,流霜差點驚駭出聲,慌忙用手捂住嘴,渾身顫抖不已。若是此刻出聲,定會被那幫黑衣人聽到,必會招來殺身之禍。身邊的紅藕也驚嚇不已,握著流霜的手也在劇烈顫抖。


  夕陽落山,暮色越來越重,山風越來越凜冽。流霜和紅藕躲在灌木叢裏一動不動,兩人皆不敢出聲,就連呼吸也嚇得屏住了。


  四周是一片肅殺的寂靜,隻聞水聲潺潺。


  那些黑衣人從崖上下來,四散開來,在溪流四周搜索了一遍,良久,為首的黑衣人冷聲道:“走吧,不淹死也早已毒發身亡了,屍體肯定衝到下遊去了。”


  幾個黑影飛躍著離去,不一會便消失在暮色之中。


  直到確定那些黑衣人不再回轉,流霜和紅藕才從灌木叢裏鑽了出來。


  流霜的心依然在顫抖,她還從不曾見過殺人,今日見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和悲哀抓住了她,揪緊了她的心。


  那不知名的少年就這樣死去了嗎?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消失了嗎?


  流霜提了提身後的竹簍,“紅藕,我們到水邊看看去!”


  “小姐,還是快走吧,若是那些殺人惡魔再回來,我們便性命不保了!”


  流霜不答,固執地背著竹簍穿過山道,穿越草叢,向著溪水而去。溪流並不寬,崖上的瀑布轟鳴著衝來,溪流邊的岩石極其嶙峋,犬牙般參差不齊。


  流霜沿著水邊走了幾步,忽然,水麵泛起了一圈漣漪,嘩啦一聲,一隻手臂出現在水麵上,緊接著水麵破裂,從湍急的水流中冒出了少年黑發披散的頭。


  流霜驚駭地捂住了嘴,瞪大眼睛,望著水中忽然冒出來的少年,就像望著山林中的精怪妖魅。


  少年仰著頭,長長細細地呼吸著,然後似乎拚盡了全身力道,想要遊到岸邊,但是水流湍急,他又受了傷,遊得很困難。


  流霜愣了一瞬,隨即身手敏捷地從身後樹叢裏扯下一段藤蔓,向少年拋了過去。


  少年的黑發滴著水,淩亂地披散在額前,隻露出少年幽寒的雙眸。他直直盯視著流霜,眼眸晶亮如寒夜星辰,幽寒似冰泉冷雪。


  或者是不相信流霜,他遲遲沒有去接那段藤蔓,但流霜卻始終沒有放棄,她仍然將藤蔓拋向他。


  終於,生的渴望戰勝了猜疑,少年最終抓住了藤蔓,被流霜和紅藕合力拉到了岸邊。少年似乎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抱住岸邊嶙峋的一塊巨石一動不動。


  濕漉漉的長睫扇動,最終垂落而下,少年已然昏迷過去。


  麵對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少年,流霜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救活他。當下,流霜和紅藕輪流負著少年,向著山腰而去。


  及至到了半山腰的“回鳳穀”,夜色漸濃,新月初生,繁星閃爍。


  “回鳳穀”中聳立著幾間結實的木屋,這木屋所在之處極其隱蔽,很是安全,是流霜的爺爺早年在山中采藥所建。後來流霜的爹爹到山中采藥,天晚了便會宿在屋中,如今換作流霜居住。木屋一共有四間,一間是流霜的,一間是紅藕的,另外兩間分別是廚房和草藥房。


  流霜將白衫少年放在了自己屋內的床榻上。


  昏黃的燭火搖曳,映出少年青黑的臉和青紫的唇,那是中毒的跡象。流霜探了探少年的鼻息,竟是呼吸微弱,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流霜雖說自小跟爹爹研習岐黃醫理,但畢竟年齡尚幼,從未醫過重病患者,此刻麵對傷勢凶險的少年,竟是心中慌亂。然而此刻下山去請郎中卻是不能了,少年已命在旦夕,延誤不得,況且,尋常郎中怕是也醫治不了。


  少年身中數劍,雖說傷口皆不重,但是在水中浸泡多時,傷口失血過多。更糟糕的是,少年身中奇毒,若不是少年內力渾厚且意誌力堅強,抑製住毒氣上湧,恐怕此刻早已毒氣攻心,就是神仙也難救了。


  流霜想起少年那雙亮如星辰的雙眸中燃燒著的生的渴望,心神微顫,她定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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