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鴻門宴

  韓蓄已經叫停了馬車。


  韓蓄對說陳釋說:“換件衣裳,我們去旁邊酒樓裏炒兩個菜,吃上一口熱湯。”


  韓蓄這麽一說,他的隨從韓小飛已經從外頭遞進來兩個包袱。


  “如此安排,夫人可覺得委屈?”韓蓄親手接了,已經打開其中一個包袱,青布袍,很家常的。


  另外一個包袱,是給陳釋的。


  陳釋打開看了,衣服極普通,隻要一穿上,也就是這城裏一普通人家,一點不紮眼。


  “把衣服換了。”韓蓄說話那會兒,他已經給自己從一身華服換成了一身尋常的青布袍,那袖子上連個麒麟的裝飾都沒有了。


  韓蓄覺得自己著裝得挺好。


  陳釋卻不想這麽著韓蓄當著她的麵換衣服,雖然這是質子和質子妃新婚第二日。


  算了。


  別計較了。


  西京城裏有名的質子長安君和他的夫人拜會了寧國公夫婦,並沒有被留飯,得回自家去吃,但是這夫妻二人在路上餓了,想在路上開一家小館子。這事情擱在平常也就是一件平常事,但是這會兒挺非常的,如果被好事者給傳出去,那又是一波不大不小的影響。


  不如低調一些。


  陳釋很願意低調。


  但是這馬車上,有一個問題。韓蓄一個大男人他想在這換衣服,甚至是他想在大街上換衣服引來幾十人圍觀,也沒有什麽大不了。但陳釋好歹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三綱五常的書,論語孟子孔孟之道,她也曾讀了不少。這在大街上,在馬車裏換衣服,雖說這馬車簾子也放下來嚴絲合縫,外頭的人看不見,可這裏頭還坐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呢?這個坐在她身旁這活生生的人,他昨天晚上的表現,陳釋可還記得清清楚楚的。


  這在他麵前換衣服,會不會?


  有可能是因為這長安君在西京城本就不受人尊重,名聲本來就不好,再加上今早上他還在馬車裏戲耍陳釋來著。


  陳釋雖然沒把他府裏上上下下拎出來檢查個遍,但也幾眼就看出來了,府裏一向清湯寡水,沒有年輕女子。府裏最年輕的,也就是他們新房外頭負責打掃的那個趙阿娘,據說這趙阿娘是韓蓄十三年前來到西京城做質子時,一塊兒來的。


  怪不得。


  昨天晚上,韓蓄那如餓狼撲食的人生態度!


  若站在長安君的角度去,或許也怪不得他。他做了十三年質子,向來少有與母國的聯係,母國也沒有怎麽接濟他,他每年領的這鄭國給他發的俸祿。這俸祿能有多少,肯定付不起什麽風花雪月的費用,以及教坊司裏要時常去聽曲兒或是包養一個頭的花費。


  陳釋還在胡思亂想之中。


  “夫人,可要為夫幫你?”


  韓蓄的話,把陳釋的胡思亂想給拉了回來。


  陳釋趕緊捏攏自己領口的衣服。她不需要他幫她換,她自己換可以。“你轉過去,不許看。”因為是在大街上,馬車裏,陳釋說話的聲音非常小,就像一隻細細的蚊子。


  可韓蓄,還是很準確地接收到了。


  他從倒是從了,不過就是在扭頭轉身的那一刻,不忘給陳釋一個眼波,流轉的媚眼。


  陳釋這麵皮繃的。


  “夫人害臊。


  “你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韓蓄一眼的笑。


  陳釋瞪了眼:“轉過去!不許看!”


  加強版的聲音,帶著怒意。韓蓄當然也就隻有轉過去了。


  陳釋一麵解下自己的外衣,然後哆哆嗦嗦的撿起韓蓄為她準備的衣服,一麵找袖口領子,一麵找束帶,口裏還小聲警告:“不許轉過來!聽到沒有?”


  不讓你轉過來!你若轉過來了,便是巴掌伺候!你可知道?


  陳大小姐這番嬌嗔話語,在韓蓄這個嚐過新婚滋味的男人耳朵聽來,是何等別有一番撩人的滋味呀。


  韓蓄這心裏真被撩的如貓抓一樣的癢。


  好不容易,陳釋那頭終於換好。陳釋係好了腰間的衣帶,再理了理頭發:“好了,可以了。”


  韓蓄心裏也鬆了一口氣。終於轉過身來,他星眸帶笑,一伸手便握住了陳釋的手:“夫人,與我下車吧!”


  那時,韓蓄已經親自撩開了馬車的簾子。


  簾外,韓小飛已經撐起了一把大傘。


  天並未下雨。


  陳釋便知道這事,韓蓄為掩人耳目,不願意讓別人瞧見罷了。


  陳釋也甚是順從,她與韓蓄在那把大傘的遮掩下,走進了一家酒樓。


  一進這一家酒樓,你就會發現他的設計極為巧妙。陳釋以為自己上了二樓的雅間,但這雅間並不是他們的真實目的地。韓蓄帶了陳釋,從這個雅間的內門裏頭開了一道側門走,又從這側門穿過入一道長廊,長廊過後再轉過幾個彎,然後又下了樓梯,樓梯過後還有幾個轉角,最後是一間裝飾雅致的屋子。


  屋內已經早有幾個人伺候下茶具碗筷。


  韓蓄笑說:“夫人,請坐!”


  陳釋如何敢坐?她做不到這番心安理得。


  在這個悄無聲息的地方,韓蓄就是當場擰斷了陳釋的脖子也沒有人知道!陳釋心虛的,她默默回頭一看。


  鬆林沒來。桃子不見了。


  難道這是一出鴻門宴?

  陳釋望著韓蓄,笑裏帶著詢問。這是個什麽地方?為什麽來這種地方?你把我那桃子和鬆林給扣到哪兒去了?為什麽吃個飯要這麽隱蔽!


  韓蓄也笑:“夫人可是要喚桃子姑娘和鬆林小哥過來伺候?夫人放心,為夫已與他們安排了夥食,就在我們剛下馬車的那酒樓上,二樓臨街的位置。”


  陳釋的笑,僵在了臉上。


  好一個心思縝密的男人。


  你能相信他昨天晚上沒有看出陳釋的破綻嗎?

  他一定知道昨天晚上那杯合巹酒裏頭被她下了毒的事。


  他也一定看出了她藏在鳳冠霞披大袖子裏頭的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那麽,今日這頓午飯……


  就是韓蓄為她量身定做的鴻門宴!

  鬆林什麽時候這麽放鬆警惕了?不,不怪鬆林。鬆林壓根兒就不知道陳釋要暗地裏結果韓蓄這回事兒,或許他還覺得自己為小姐打掩護做得很棒呢!


  陳釋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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