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生命的倒計時
林香看著那條項鏈呆滯了片刻,好漂亮的鑽石,具有鮮豔深藍色的透明鑽石,好像在哪裏見過。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很快想起它在電影泰坦尼克號中出現過。傳說是稀世珍品,大粒者世界上僅有幾顆,名鑽“希望”,就是其中之一。
上周末,兩人看《泰坦尼克號》這部片子時,林香隨口稱讚了句那條“海洋之心”,沒想到聶晟揚竟然上了心。難怪他這幾日電話很多,仿佛特別忙的樣子,必定是在想辦法弄這條項鏈。“海洋之心”既是當時上流社會富裕生活寫照,也是羅斯與傑克刻骨銘心愛情回憶。
穿梭整套史詩式浪漫災難電影中,除了有Rose與Jack由相識相戀相愛至死別經過,一條名為“海洋之心”鑽石頸鏈亦成為重點配角,設定頸鏈上的鑽石是從路易十六的珍藏品中切割而成。Jack為Kate所畫的裸體素描,身上就戴上這條鑽石頸鏈;回憶往事後,年邁的Rose親手將“海洋之心”拋入大海中的情節,教人黯然神傷。
“喜歡嗎?我幫你帶上好不好?”
聶晟揚輕輕撫弄女孩脖子上的銀色鏈子,這是謝碩之前送給她的,自從謝碩離開人世後,這條鏈子便從未離開她的脖子。他啞聲說:“我幫你換一條,嗯?整天戴著別的男人送給你的項鏈,老公我會吃醋的。”
林香撲哧一笑,裝模作樣地揪住他的耳朵問:“原來你是這樣的聶晟揚,說起情話來一套一套的,是不是背著我看言情劇了?”
“還用從言情劇裏麵學嗎?像我這樣高智商的類型,基本是無師自通的。而且……我看到你就會了,包括接吻,還有.……人類最樂此不疲的那件事。”
“人類最樂此不疲的那件事?吃飯?”林香不解地問道。
聶晟揚優雅地搖了搖食指,“天一黑,門一關,一男一女做的那件事。”
林香放開他的耳朵,白玉般的臉頰飛上兩朵紅雲,嗔怒道:“流氓。”
聶晟揚為她戴上了那串“海洋之心”,那個有著鑰匙吊墜的項鏈被摘下的那一刻,她的心像是突然間缺了一塊。罷了,很快她便會在另一個世界見到謝碩,不用靠著冷冰冰的飾物來表達她的想念。
人們常說:“時間在流逝。”其實不對,時間是靜止的,是人們在流逝。
九月的雨瀟瀟瑟瑟,總會帶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梧桐葉上瀟瀟雨”,一句詩,七個字,卻將一幅秋雨圖描繪了出來。九月的雨朦朦朧朧,夾雜著特有的寒風,打到人身上,感到冰冷刺骨,有著說不出的寒意。
這天,林香正窩在沙發上寫小說,聶晟揚靜靜陪在她身邊,正寫到高潮部分時,被突然造訪的人打斷了思路。謝碩的父母不知從何得知林香生病的事,特意過來別墅探望,並且捎帶了一箱東西。他們一臉倦容,疲態盡顯,似乎已經有數個晝夜沒有休息,看得出生活得並不容易。
等謝碩的父母抹著眼淚走出別墅後,聶晟揚當著林香的麵拆開了紙箱,裏麵是一大摞信件,數量大概應該有幾百封吧,或許更多。泛黃的紙頁,飄逸的字體,信封上清一色地寫著:林香收。得到林香的默許後,他隨手打開一封,一張A4紙攤開,上麵隻有短短的幾行字。
林香,《蘇菲的世界》裏麵說,在晴天的夜晚,我們可以看見幾百萬、甚至幾十億年前宇宙的麵貌。宇宙所有的物質都來自宇宙最初的大爆炸。當我們仰望天空時,我們其實是在試圖找尋回到自己的路。今天下午,我看到你在仰望天空,你是否也在試圖找尋回到自己的路呢?如果你想做回自己,不要忘了與我分享。落款:謝碩,時間:2008年5月1日。
聶晟揚沒有再翻開其它信件,但他能猜到那些信封裏裝的是什麽,信紙上寫的是什麽,拋開字麵上的意思,那些信無非是一個男孩對一個女孩藏在心底的愛。
“聶太太,我好像沒有給你寫過情書。”
“沒關係,你說的比寫的唱的還好聽。”
“那……我再多說幾句給你聽聽?”
“不跟你聊了,我要繼續寫小說。”
“還有多少字完結?”
“很快了,隻有幾千字。”
“以後我出門大概會被稱為……當紅女作家香緣的老公聶晟揚先生,而不是香濃國際董事長聶晟揚先生。”
“我很期待那一天。”盡管她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了。
由於是陰雨天,屋內光線很暗,因此客廳早就開了燈。此刻在明黃的燈光下,林香的臉色卻顯得有些詭異的白。
聶晟揚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問:“怎麽了?是不是……”
話說到一半,隻見林香輕輕搖了搖頭,他下意識地沒有繼續追問。
可也就在這極短的停頓間,一切都如慢鏡頭一般,在他眼前上演。林香暈倒了,她端坐在沙發上的身體傾斜,直到完全倒到一邊,眼睛慢慢閉上。閉上眼睛之前,一隻手不知何時移到男人的手邊,放進了他的掌心。
聶晟揚驚住了,下一秒便聽見護工不知從哪裏跑過來,聽不清她嘴裏在說些什麽,護工拿出手機在打電話。他的心裏頭,仿佛有一根一直緊繃的弦,“啪”地一聲,在林香猝然倒在沙發上的那一刻,一同斷了。
林然趕到醫院的時候,林香剛經過了一次急救,被送入普通病房觀察。他一推門,就看見聶晟揚慘白如紙的一張臉,再看看病床上,林香似乎還沒醒過來。
還沒等他開口,聶晟揚急忙迎上來,如同看見救星一般,一直黯淡的眼神瞬間亮了亮。這些天來,他一個人背負所有的責任,此刻隻想有個人幫忙分擔。
“林然,你來了,你幫我看看,她為什麽暈倒了?什麽時候會醒過來?”
林然替他整理了下淩亂的衣領,啞著嗓子說道:“哥,你別著急,我問問醫生。”話音剛落,正巧吳醫生過來,叫家屬進辦公室。
聶晟揚感覺自己的腦子裏仿佛隻有嗡嗡的響聲,長串長串的話聽進去,卻完全理解不了。他對林然擺擺手:“你去吧,我聽不清醫生在說什麽。”
其實,不是聽不清,隻是自動過濾了而已。他多麽害怕從醫生嘴裏說出那些殘酷的字眼,早在倫敦時,他就已經耗盡了平生所有力氣,不敢再去麵對現實。他的淡定,他的堅強,他的笑意,全部是無言的偽裝。
林然隨著吳醫生走進辦公室,他的緊張一點也不比聶晟揚少,握成拳的手心早已布滿冷汗。幸好,他聽到吳醫生說,病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暫時沒有”這四個字眼對他們而言,已是莫大的恩賜。
林然再走進病房時,聶晟揚明顯鎮定了許多,他用探究的眼神望著他,似乎在等待法官的宣判,仿佛能承受任何結果。
林然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驚痛,“沒事,大概晚上會醒過來。”
聶晟揚心頭一鬆,低垂著頭,走到病床邊坐下。他執起她冰冷的手細細摩擦,眼角眉梢都是極盡的溫柔。林然悄悄退了出去,他站在走廊邊,用力捶著牆壁,他在發泄,向老天爺發泄他的怨氣。為什麽這麽可怕的病會纏上自己的妹妹
她還那樣年輕,那樣漂亮,那樣有才華,最重要的是,聶晟揚那樣愛她。直到最近,他才想明白許多事,聶晟揚怎麽會突然接納他,處處關照,委以重任。原因之一是他們有血緣關係,原因之二就是聶晟揚的愛屋及烏。
傍晚八點,床上的人,便輕輕動了,輕微的一聲低吟從幹裂的唇邊逸出。
聶晟揚大喜,“寶貝,你醒了?”頓了頓,他又說:“你不要多說話,我說你聽就好,來,我們先喝點水。”
聶晟揚嫻熟地將病床搖高,讓林香呈半坐臥位,小心翼翼用湯勺喂水給她喝。他喂得格外小心,她喝得格外細致,小環節被他們演繹得鄭重其事。等她喝完後,他握住她微涼的放在被子外麵的手,往被子裏麵放,卻不期然被她反握了握。
“讓你擔心了,我們回家吧!”她的臉孔仍舊有些蒼白,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陰影,即使在病中,她依然算得上漂亮,那是一種病態的美。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她突然撐起身子,半趴向床外,開始嘔吐。他趕緊一隻手拽住她的胳膊,一隻手輕撫她的背部,“我按鈴叫醫生來。”
林香停止嘔吐,對他使勁搖頭。這一整天,她滴米未進,全靠營養液在維持,胃裏空空如也,此時也隻是嘔出方才喝的一點水。她的身體虛弱顫抖得厲害,白皙的十指緊扣著床沿,伏著嬌弱的身子,那一聲一聲,聽在聶晟揚耳裏,隻覺得撕心裂肺。
漸漸緩和下來,已是好幾分鍾以後,林香兀自趴在他的腿上急促喘息,似乎連動彈的力氣都沒了。她斷斷續續擠出幾個字:我們回家,我想回家。
聶晟揚忍住即將崩潰的情緒,扶住她的肩將她慢慢翻轉過來,重新靠回枕頭裏,目光觸及那張蒼白憔悴的小臉,鼻尖不期然一酸,他努力揚起臉,逼退那些晶亮的液體。原來,男人也會如此感性。
“我叫醫生過來,問問他為什麽會吐,好嗎?”
她輕輕拉住他的手,“不用。”像是十分明白般地說:“這是正常反應,我現在好多了,華揚高中又開學了,我們去學校玩好不好?”
“好,都依你。”聶晟揚強顏歡笑,她在輕描淡寫,他卻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