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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喜悅從天而降

  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發燒了,林香挑了個何紳外出的日子,一個人去醫院掛號等待檢查。一係列繁複的流程之後,醫生交代翌日來取結果。林香隱隱有些不安,醫生的語氣讓她心裏一沉。


  本來已經拿著各類單據出了醫院門的他,又折返到門診室,找到看診的醫生,眸光掠過案上名牌,吳宗,她問道,“吳醫生,我的病很嚴重嗎?”


  “情況不是很樂觀,反複高燒不是好現象,要等化驗結果出來才能確診。”


  林香心頭一驚,一時手足冰涼,腦海中不斷有字眼冒出,惡性腫瘤 、白血病、艾滋病、癌症.……

  中年醫生看她的樣子,好言相慰,“先別著急,讓我們等結果出來,萬一隻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豈不是白擔心了。”


  林香道謝後足浮腳輕地離開,恰巧何紳的電話追過來,她按下接聽鍵,對方劈頭蓋臉問道:“你去哪裏了?不是還在發燒嗎?怎麽到處亂跑?”


  “何紳,我好多了,陪我去吃火鍋好不好,突然很想吃火鍋。”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我在時代廣場等你。”


  “好的,等我,別亂跑。”


  林香攔了一輛出租車,魂不守舍地坐進去,對司機報了地址後,便闔上眼陷入沉思。有一段時間沒去看父親了,還是哪天和林然約著去看看吧!轉念一想,可能是她過於敏感了,可能隻是小病呢!可是普通的小病怎麽會循環往複的發燒。


  這時,手機鈴聲又響了,她以為是何紳催她,接起來便說:“我快到了,再等一下。”電話那頭無人應答,隻聽得到淺淺的呼吸聲。林香後知後覺地看了眼手機屏幕,不是何紳。


  “你準備去哪裏?和誰在一起?”


  “哥,我正要去約會呢,同何紳一起去吃火鍋。”


  話音未落,電話被“啪”的一聲掛斷了。林香有點莫名其妙,自己說錯什麽話了嗎?鬼知道聶晟揚又抽什麽風。


  十分鍾後,她與何紳坐在了火鍋店,六月份的夏日,前來吃火鍋的人絡繹不絕。服務員上了菜,食物被一個個精致的小碟子裝著,林香伸手去拿了一盤豆芽,心不在焉地往火鍋裏倒。


  “喂喂喂,你幹嘛呢!”何紳很快將盤子撈起來,“有你這樣吃火鍋的嗎?盤子連著菜一起燙,在想什麽呢?林香同學。”


  林香投過去一個抱歉的笑,“不好意思。”


  “你今天是怎麽啦!從進門起就一直在走神,魂不守舍的樣子。”


  “哦哦,是嗎?可能是最近寫小說太累。”


  “早跟你說過,不用這麽累,看你的黑眼圈,都快趕上熊貓了。”


  “唉,像你這種無業遊民,哪裏懂我們的苦中作樂。”林香揶揄道。


  何紳不滿,“什麽無業遊民,我是有正經工作的好吧!隻是最近請假了而已。”


  “請問這位有正經工作的何少,你的助理都回去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你什麽時候走,我就什麽時候走!”


  “你也老大不小了,說話還是跟以前一樣幼稚,假如我有一天死了呢?你也跟著我去死麽?”林香撈起豆芽大快朵頤。


  “呸呸呸,什麽死不死的,活得好好的,怎麽會死?盡說不吉利的話。”


  “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這個世界每天都有意外發生,這個社會每天都在死人,隻是悲劇沒發生在自己身上,我們便會存有僥幸心理。”


  何紳若有所思地瞧了她會,再開口時聲音和緩,“我說,要不我們出去旅遊吧!我看你天天窩家裏,整個人心態都變了,這麽悲觀不像你。”


  “我明天給你答複。”


  “為什麽要明天?”


  “多話,快點吃!”


  夏天的清晨,四五點鍾,天剛露出魚肚白,一切都未混進動物的氣息,一切都純淨的讓人心曠神怡,仿佛一幅淡淡的水墨畫,水墨畫裏,彌漫著好聞的青草的香。林香起來得很早,在家磨蹭老半天才出門。萬籟俱寂,東邊的地平線泛起的一絲絲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潤著淺藍色的天幕,新的一天從遠方漸漸地移過來。


  在醫院的裏麵,所有的財富、地位、權勢都似乎變得微不足道,所有的希望都來自於嗞嗞作響的打印機打出的一張張檢查單,生命就隨著打印紙的移動——延續或停止。


  穿過一段又一段的昏暗的走廊,透過那些慘白的燈光,林香來到了拿檢查結果的地方。心緊張得似乎要跳出來,一晚上的恐懼不安上升到了頂點。她在心底祈禱,但願不要被惡疾纏身。


  她對上吳醫生同情的目光,她用顫抖的手接過那張單子,她一遍遍確認上麵的字跡。一時間,隻感覺天旋地轉,她的耳朵嗡嗡作響,吳醫生在她耳邊說著什麽,她一個字也聽不清。


  她感受到萬箭穿心般的痛,她感受到眼前陣陣發黑!她把手摁在胸前心口的位置,想攔住一點兒鋪天蓋地的傷痕,可是怎麽也攔不住裏麵那鮮血淋漓的痛楚。


  她渾渾噩噩走出醫院大門,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旁,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哀傷地凝望著眼前這個熟悉得緊又陌生得緊的城市,第一次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絕望。老天爺是如此不公平,奪走了她的親情、愛情,現在還要奪走她的健康。


  她清楚記得,自己的媽媽方清就是得這種病去世的,不治之症,肺癌。媽媽每天接受各種各樣的檢查,服用各種各樣的藥物,在化療中掉光了頭發,在痛苦中形容枯槁,她不要像媽媽那樣,她不要留在醫院被折磨。


  哪怕是死,她也不會死在醫院,死在那個冰冷的沒有人情味的地方。


  她給何紳打了一個電話,說了兩句話:何紳,做我的男朋友吧!何紳,我們去旅遊吧!電話那頭的男孩喜出望外,興奮得在家裏跳起了脫衣舞。


  聶晟揚和林然一同來找林香時,正好碰上準備去旅遊的兩人在收拾行李。何紳在一旁婆婆媽媽的指揮,“帶上防曬霜,還有感冒藥,退燒貼,筆記本電腦帶我的吧,你的就不用帶了……”


  聶晟揚隻覺錯愕,心慌,憤懣,“你們這是在幹什麽,要去哪裏?”


  何紳大大方方的同他們打招呼,“你們好,兩位哥哥,我們在收拾行李,打算出去旅遊。路線呢,我們想好了,去南方。”


  聶晟揚眼神冰冷,“誰允許你帶她走的?”


  林然接話道:“林香,怎麽這樣突然,之前沒聽你提過,你應該跟哥商量的。”


  何紳不悅,“拜托,她是成年人了,理應有出行的自由。她是去旅行,不是和我私奔,不是被我拐賣,你們不用緊張。”


  聶晟揚一字一句道:“我不同意。”


  何紳做了一個鄙視的手勢,“真有意思,我和我女朋友約會,還要征得你這個和她同父異母的哥哥的同意?”


  聶晟揚提高音量,臉上的表情讓人不可捉摸,“你說誰是你女朋友?”


  何紳一把攬過林香的腰,“我們是男女朋友,有問題嗎?不可以約會?”


  聶晟揚定定地看著林香,“是這樣嗎?”


  林香沒有否認,聶晟揚隻覺胸口處有股氣在亂竄,後退一步:“很好,看來我如今於你而言,是無關緊要的人了,交男朋友,去旅遊,你這樣我行我素,我還真拿你毫無辦法。”


  他氣到極處,胸口起伏不定,餘下的話竟一下子說不下去。林香側著臉,避開他的視線,她死死咬住嘴唇,臉色蒼白如血。林然趕緊出來打圓場,“出去放鬆放鬆也好,大概她在家裏憋壞了。”


  聶晟揚二話不說,摔門而出,林然丟下一句,“一路順風。”隨即,追上聶晟揚的腳步,在他身後連聲叫道:“哥,你別生氣,她又不是不回來。”


  兩人進入電梯,聶晟揚麵沉如水,淡淡道:“你是不是很希望她與何紳交往?”


  林然側了側頭,“我有說過嗎?好像沒有……林香的事情,由她自己做主吧!”


  讓她自己做主,她的決定就是不要他。嗬嗬,他以為她會等他,他以為她依然喜歡她,他以為不管何時,隻要回頭便能找到她。到頭來發現,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這該死的自作多情。


  聶晟揚一個人呆呆地站在路邊,他不知道自己一個人,一個姿勢到底站了有多久,隻曉得身邊的車流來來去去有去去來來,仿佛永遠不會停止。林香,她要離開他了嗎?他的小姑娘,他的高中女生。


  泰戈爾在作品《魚和飛鳥的故事》中寫道,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這句話放在他身上,何其貼切。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不知道他愛她,她還沒親耳聽過他說愛她,她在他打算義無反顧和她在一起時,毫不猶豫的投入了別人的懷抱。


  有一次,他夢見大家都是不相識的。他醒了,卻知道他們原是相親相愛的。有一天,他夢見他們相親相愛了,他醒了,才知道他們早已經是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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