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謝碩的危機感
指縫很寬,時間太瘦,悄悄從指縫間溜走。眨眼間,時間像一匹飛馳的駿馬,從人們的身邊飛逝而去。又一個五一勞動節悄然而至,一樣的節日,不一樣的情愫,人人都不例外,成了被時間改造的人。
林香的英語一天比一天流利,謝碩的火氣一天比一天減少。他在公司工作完全不在狀態,在第三次弄錯網頁數據後,他果斷請了半天假,開車洛大找林香。
正值飯點,校園口進出學生很多,進進出出的車輛擋住了校門口。謝碩將車停到學校附近的一處路邊停車位上,步行走到洛海大學。
他今天穿著一件長袖格子襯衣,下身一條牛仔褲,這個樣子走在校園裏,說他是學生大家絕對信。打扮太青春了,回頭率百分之九十九。
昨天晚上,他接到謝依琳的電話,知道了林香與聶晟揚在辦公室的曖昧,也知道了謝依琳事後打了林香一巴掌。當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心疼。
他想,自己真的無可救藥了,對林香的容忍度不斷刷新記錄。他對謝依琳說,你怎麽能打她呢?她皮膚那麽嫩,那得打得多疼啊!謝依琳罵他無藥可救。
是的,他真的無藥可救了,正常情況下不是先生氣再心疼嗎?換到他身上卻是先心疼後生氣,生氣的內容是,那傻丫頭反應太遲鈍了,就不知道躲啊!
嬌小的身體從宿舍樓走出來,謝碩幾天沒見林香了,隻覺得她好像又長美了。她的美是低調內斂的,不同於裴染的張揚豔俗,不同於趙小薇的活潑可愛,也不同於謝依琳的高貴典雅。
謝碩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上前就是一通寒噓問暖。諸如: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生病感冒,有沒有男人騷擾之類。林香見他這樣,懸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她真的害怕他生氣。
“上次那唐宋八大家還有沒有找你?”謝碩拉著她的手上車,隨口問道。
“人家叫唐宋,你的臉比鍋底還黑,表情跟要吃人一樣,誰還敢來找我?”
“這語氣我聽著感覺,有點埋怨?遺憾?”謝碩俯下身給她係好安全帶。
林香側了側身,“我哪有?倒是怕你委屈、遺憾。”
謝碩一麵發動車子,一麵問:“說來聽聽,我怎麽委屈,為何遺憾?”
“你自己心如明鏡,我才一個,你有兩個,咱們兩個比,應該是你更委屈、遺憾。”林香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小女孩的嬌憨暴露無遺。
謝碩被逗得大笑,笑完後一本正經地說:“我沒什麽委屈和遺憾的,不喜歡的人向我表白,我隻會覺得厭煩、困擾。所以……你不必有危機感。”後半句他又開始不正經了。
“誰有危機感了?現在有危機感的人應該是你,小心我跑到澳大利亞再也不回來。”林香低著頭小聲嘟囔。
突然,謝碩一個急刹車將別克停在路邊,側過身子,一隻手撫上林香的臉頰,極其溫柔地摩挲。林香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心虛地一動也不動。
“一定要出國留學嗎?一定要離開我嗎?”
“阿碩,你別這樣,今時不同往日,打電話上網聯係都挺方便。我不是一定要離開你,是暫時去到繭中修煉,你等我破繭成蝶的那天。”
她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我媽媽去世,我爸爸坐牢,除了傷心難過之外,我更想自立自強,成為他們的驕傲。留在洛海,總感覺始終活在你們的庇護下,這樣我很難真正成長起來。”
“假如,我是說假如,聶晟揚讓你留下,你會有同樣的回答嗎?”
“這是標準答案,阿碩,他和我們的生活沒有關係,你不必做無謂的假設。”
“打算什麽時候走?”謝碩的頹然與落寞無處可藏,這是他最不想問的問題,問出後他馬上後悔了。他甚至不希望林香給出確切時間,然而,林香還是給了。
“小姨說,暑假先過去提前適應,大四基本上沒什麽課,我會回校參加考試,拿畢業證,其它時間我大概都在澳大利亞了。”
“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飯。”謝碩終於重新發動車子,匯入了茫茫車流之中。
下午,她在謝碩的陪同下來到洛海監獄,每次過來心情都很複雜,但複雜的程度從來沒過超過這一次。坐在探監窗口前,她看著林啟平佝僂著背,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表情平靜,眼圈微紅。
林啟平看著眼前的林香,歎氣說:“前兩天,你哥哥來告訴了我你的事,晚上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白天想起你要離開就難受。然後,我就這樣開導自己,你是要展翅高飛的,作為父親,我應該高興才是。”
林香從未聽過他如此蕭索黯然的語氣,抬頭看他,往日儒雅溫和的眉眼似乎已有了哀傷,心裏堵堵地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她微微抱怨:“知道我今天要來,您還哭紅了眼圈,存心讓我跟著難受。”
林啟平露出欣慰的笑,“你有多久沒有這般跟爸爸撒過嬌了?爸爸不哭了,高興著呢,閨女要出國留學。”
“您別老想著那事,誰都有識人不清的時候。您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改造服刑,爭取早日出獄同我們團聚。”
“爸爸不是為自己難受,是想著你和你哥這些年受的委屈就難受,你說,爸爸當時怎麽鬼迷心竅了呢?你們怎麽不一磚頭把我拍醒呢?”
“一磚頭下去,你不會醒,隻會死掉。人要向前看,我年紀還小,也講不出什麽大道理,但我覺得保持積極向上的心態總是沒錯的。有句話是那麽說的,愛笑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對對,就是這種笑。”
林啟平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露出發自內心的笑。他沉吟了一會,緩緩說道:“香香,你要和謝碩好好的,千萬不要像爸爸這樣,為了不值得的人毀掉一生。老實說,你哥在他公司上班,我真的很擔心。”
“爸,他沒你想的那麽壞,之前是一時被仇恨衝昏了頭腦。您不要操心我們,照顧好您自己就行了。”
“難保他不會再次被仇恨衝昏頭腦,他在你哥身邊就像個定時炸彈一樣。”林啟平憂心忡忡。
“我保證,這顆炸彈不會爆炸。”林香信誓旦旦。
“你怎麽保證?憑的什麽保證?”林啟平問得直接而尖銳。
直到出了監獄大門,林香仍然在思考這個問題,是啊!她怎麽保證?憑的什麽保證。答案呼之欲出,原來,她憑的不過是她以為他愛她。可他真的愛她嗎?林香茫然了。
謝碩靠在車門上,姿態淡定閑適,見林香走出來,“想什麽呢?魂不守舍的。”
“我在想,晚上吃什麽?”林香隨便編了個理由。
謝碩給她開車門,笑得眉目舒展,“那,想好了嗎?晚上吃什麽?”
“還沒想好,你覺得呢?”
“我覺得啊……吃我怎麽樣?”
林香隻當沒聽到的,這個時候保持沉默是最明智的選擇。謝碩總是半真半假的跟她開這類玩笑,有時她都分不清他是故意暗示,還是無意提醒。按理說,男女朋友情到濃時,發展到那一步是水到渠成的事,可放到她身上,她十分抗拒與他親密。
夜晚,銀白色的燈光透過樹的縫隙照在灰白色大理石地麵上,如同撒了一層亮粉。周圍十分安靜,偶爾有風刮過,枝動葉搖,簌簌作響。謝碩拉著林香的手走進餐廳,她今天穿了一件掐腰長風衣,顯得身材勻稱而修長。
麵對麵落座,林香看著他被風吹亂的頭發,淡淡笑問:“看你穿的這麽少,冷不冷?”他還是和白天一樣,隻穿了件長袖格子襯衣,身下是一條深色牛仔褲,身段頎長,越發顯得骨骼清奇非俗流。
他笑說不冷,從口袋裏掏出一盒巧克力,解釋說:“上次瞧見那小男生給你送巧克力,我生怕你接了,心想,要是你沒接,以後我經常給你送。免得啊,你這個小丫頭讓別人用巧克力給拐跑了。”
她接過來,包裝精美的德芙巧克力,隔著包裝盒似乎都能聞到香甜中帶點苦澀的味道。她心中再次泛起暖意,“我又不是小孩子,拿顆糖一哄就跑了。”
“不然,我們先訂婚?正好你小姨在,我如果見她就相當於見家長了。”
林香一聽到他說見家長,心裏立刻咯噔一下,想起之前與謝母的不歡而散。他父母那關,怕是過不了的吧!而且,最關鍵的問題是,她完全沒考慮這個問題。
“太倉促了,我現在年紀還小……”
“你是21歲,又不是1歲,怎麽年紀小了?我們上大學那會,還有人領證結婚呢!等拿畢業證時人家娃都有了,出生證,畢業證,雙證在手,多有效率。”
林香見他越說越離譜,趕緊轉移了話題,“我想喝飲料,要不加杯果汁吧!”
見家長的話題就此岔過,之後的時間裏,不知謝碩是不是忘了,反正林香再也沒聽他提起,心篤然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