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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記憶開始泛濫

  夏天的早上,天亮得很快,八點不到,太陽就已灑滿整間屋子。


  林香打開窗戶,徐徐地清風伴隨著淡淡的花香撲麵而來。


  休息了一夜的太陽又開始了它一天的旅程。它慢慢地上升,似乎在掙紮,在那拚命地努力,以便使自己升得快些。但事實上,它的掙紮與努力並沒有改變什麽,它仍舊一如既往地上升,上升,再上升。


  臥室門口響起了腳步聲,接著傳來了說話聲,“林香,出來吃早餐了。”


  “你先吃吧!不用等我了。”她換上一件據說是謝依琳的衣服,到洗手間進行了簡單的洗嗽,鬆鬆盤起長到腰際的頭發。


  走出洗手間時,謝碩在餐桌前正襟危坐,手上翻閱著一份報紙。見到林香過來,他起身盛好兩碗稀飯,又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嗯,很合身,你就應該多穿顏色鮮豔的衣服。”


  她身上穿著一條色澤明豔的紅色連衣裙,領口有一個黑色蝴蝶結,裙子的腰身收得很好,線條簡潔流暢,讓她的好身材一覽無餘。林香的衣服大多是淡色係的,白色、淡黃色、灰色,換來換去總是那幾件。


  她記得幾年前,聶晟揚曾給自己買過衣服,在商場試衣服時,他也說過那麽一句話,你就應該多穿顏色鮮豔的衣服。他好像給過自己很多東西,衣服、圍棋、手機、各種小禮物,還有銀行卡裏的錢。


  謝碩又開口道:“裴染早上打電話過來了,要我向你轉達她的關心。”


  “噢,幫我跟她說聲謝謝。”林香邊說著邊拿過一碗粥,一口一口認真吃到嘴裏,好像正在品嚐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謝碩尤其愛看她吃飯時候的樣子,專注、投入、自然,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與她相交,能給人一種清新自然風,淺淺的,帶一縷野菊花的幽香,不豔羨也不卑微,不急促也不遲緩,默默的,以一朵雲的姿態行走,以一澗泉的風骨潛流,以一盞茶的芬芳暖心……


  這世間,最舒適的,也是最可人的,最動人的,也是最掛心的。


  “你爸爸簽署了離婚協議書,周淑琴下周去美國。”


  林香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繼續用勺子舀碗裏的粥。


  謝碩替她夾了幾根榨菜,語氣平靜無波地說道:“周淑琴賣了你們家的房子。”


  林香放下勺子,抬頭望向他,“我可以回學校住了嗎?”


  “不可以,還有記者在學校蹲守。而且,你們學校很多人都在議論你家的事,所以,我不認為回學校宿舍是個好的選擇。”


  “那……我打算在洛海市租個房子,一室一廳的就好。”


  “你放假回漢寧就是了,你哥在那邊找了個三室一廳的,我們這兩天就會搬家。專門給你留了一間房,放假就過去,嗯?”


  “不了,謝謝你,阿碩。我暑假留在洛海打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不可能一直讓你們照顧我,你們也不可能照顧我一輩子,人終究要學著長大。”


  “林香,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謝碩一動不動地望著她,眼神中寫滿堅定。


  “我……阿碩……我真的很感激你。”


  “先喝粥,我不逼你。”謝碩又給她夾了幾根榨菜。


  吃完早餐,謝碩接到林然的電話,讓他盡快回去一趟,店鋪有點急事。


  林香催促他離開,“我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隻是出去租房而已,一個人也可以搞定的。你快點走吧!我哥很需要你。”


  謝碩抵不過林然的奪命連環Call,叮囑了林香幾句後,匆匆返回了漢寧。林然在電話那頭告訴他,這幾天店裏一直有顧客去鬧事,說電腦裏有重要資料不見了,懷疑是他們修電腦時動了手腳。林然反複解釋都沒用,顧客開口閉口就是讓他們賠償一萬元損失。


  謝碩直覺就是那人在訛詐,什麽資料那麽重要,能造成經濟損失一萬元呢?如果真是那麽重要的資料,為什麽修電腦之前不事先備份?無奈,社會生活中既有真善美的東西,也有假惡醜的現象。既然遇到了,隻能去麵對。


  謝碩離開怡夏風情園沒多久,林香也離開了。她手心攥著一把鑰匙,指腹一下一下摩挲那片冰冷。在香菀人家小區門口站了許久,直到雙腿發麻,太陽漸大,她終是下定了決心,疾步走進小區。按密碼,打開第一道門,開鎖,打開第二道門,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關上門的瞬間,身後有人在叫她,“姑娘,請問,您是這裏的業主嗎?”


  林香轉身,說話的是一個大約四五十歲的阿姨,穿一件紅色短袖,上麵印有某家政公司的字樣。阿姨慈眉善目,正笑著等她的回答。


  “是的,您這是?打掃衛生?”


  “聶先生給我們公司付了一年的費用,公司安排我每周過來這裏打掃衛生。”


  林香點頭,“您辛苦了,我先回房間,有事您叫我。”


  “您忙,您忙,我打掃完衛生會自行離開。”


  林香回到主臥,她拉開床頭櫃,裏麵依舊放著一堆零食,有餅幹、薯片、開心果、葡萄幹,還有各種包裝精致的糖果。房間的陳列一點都沒變,就好像她未曾與他分開過。仔細查看,床單上還散落著她的長發,也散落著他的短發,長發與短發以最親密的姿態交合在一起,宛如一對親密的戀人。


  她有個小習慣,隻要看到寫得好的句子,便強迫自己在心裏記下來。趙小薇曾說,她這叫強迫症。其實,幾乎所有人都可能有或輕或重的強迫症。比如,有時會有一首歌老在腦海裏響起,或者出門後總在擔心屋門是否忘記鎖了?煤氣是不是沒關好?甚至會因此回家檢查。


  隻能說,林香的強迫症要更嚴重一點,更知性一點。


  她不記得在哪裏看過這樣一句話:有些回憶,隻適合偶爾拿出來回味;有些時候,友誼進一步是愛情,而愛情退一步卻不會是友情。有時候,沒有道別也是好的,這樣就好像我們從來不曾分開過。


  她喜歡的話,都被她記了下來;她喜歡的人,同樣被她記了下來。沒有道別也是好的,時間太過久遠,久遠到她不記得他們有沒有道過別。似乎有,又似乎沒有,翻來覆去腦海中總是回想那句:林香,你自由了。


  臥室外,阿姨見林香關上房門,又等了好幾分鍾,估計她暫時不會出來後,快步走到陽台上,拿出手機利索撥號。


  電話響了很多聲才被接起,“喂,哪位?”


  “喂,聶先生,您好,我是家政公司的阿姨,您之前吩咐我,如果碰到業主,就給您打電話。就在剛才,一個很漂亮的姑娘開門進來了,我問她是不是業主,她說是的。”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您。”


  會議室內,聶晟揚的手機被他隨意拎在手裏,姿態說不出的慵懶。他淡淡開口道:“今天就到這裏,業務部門,三天內做一份下月銷售計劃出來,研發部門,下午我要看到新產品的研發報告。大家辛苦了,散會。”


  聶晟揚烏黑的眉像是墨筆染過,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清晰,也格外安靜。業務部和研發部的經理紛紛表態,一定會按時完成。聶晟揚點點頭,轉身往外走,走到電梯門口,按下負一層。


  中午,林香懶得下樓,隨便拆開一包餅幹吃起來。處在這個房子裏,坐在這個臥室中,空氣中仿佛還有淡淡的薄荷味。人在特定的場所,是否特別容易想起特定的人,就好比現在的她。隻是啃了一塊餅幹而已,卻莫名的再次回憶從前。


  記憶深處,幾年前的一天,她在聶晟揚的公寓,翻出了他的餅幹,後來被他捉弄,暗示她吃了狗糧,害她吐得昏天黑地,還在心裏罵了他很多天。再後來,她跟他漸漸熟絡之後,才知道他隻是跟自己開了一個玩笑。


  感慨歸感慨,而回憶總是那麽迷人。甚至過去那些倒黴事,原來惹得她十分惱恨的,在回憶中也會變得不那麽可恨,反倒成為一段動人的經曆。


  林香對布魯諾.茨成格很是崇拜,因為他隨意說過的話,套用在自己的生活中,完全適用,非常貼切。初中時,她讀了《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之後,感動得淚流滿麵,哭得稀裏嘩啦,從此將茨成格奉為神一般的存在。


  布魯諾.茨成格說,記憶很奇特,它既好又壞:它一方麵很任性固執,野馬難馴,而後則又異常真切可靠;它往往把最重要的人物和事件,把讀到過的和親曆過的完全吞入遺忘的黝黑的淵底,不經強迫便隱而不露,隻有意誌的呼喚才能將它從幽冥中召回。


  茨成格還說,隻要捕捉到一點蛛絲馬跡,一張有風景畫的明信片,信封上熟悉的筆跡、或者變黃了的報紙,頃刻,遺忘了的東西就會像上了鉤的魚兒一樣,馬上從漆黑的深淵裏冒出來,又生動又具體,栩栩如生。


  林香正手拿一袋餅幹坐在床上發呆,突然,門“吱呀”一聲開了。視線從下往上掠過,分別是淺咖色的褲子,淡藍色的襯衣,熟悉而又陌生的麵龐。他就那樣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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