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六章 審訊
南城公安分局。
晚十點,三輛警車開進了公安局,全副武裝的特警將謝天和紫夜押了下來,徑直奔向單獨的審訊室。
謝天雙手戴著手銬,被按在桌子上,兩個荷槍實彈的特警站在身後。
強烈的白光打過來,亮的人睜不開眼睛。
謝天將手擋在眼前,慢慢適應了這裏的光線。
陸建國從桌子下抽出椅子,坐在謝天麵前,說道:“好了,有什麽事情都交代了吧。”
謝天沒有說話,這不是他第一次進審訊室了,知道這裏的門門道道。
陸建國顯然很有耐心,點了根煙吞雲吐霧,一根煙後,他對謝天身後兩個特警說道:“我需要單獨和他談談。”
兩名特警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說道:“這人很危險。”
陸建國擺了擺手:“在公安局裏,他還能翻了天不成?你們放心,我有分寸。”
兩名特警不再堅持,敬了個禮之後轉身出了審訊室。
陸建國將屁股下的鐵椅子往前挪了挪,雙手放在桌子上,從煙盒裏抖出一支煙來,遞過去。
謝天沒有理會他,一眼閉口不言,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陸建國也沒惱羞成怒,將紅梅收回來,用打火機點上,自己抽著,說道:“知道你們這些人看不上這煙,我雖然是支隊長了,可每個月也隻有四千來塊的工資,還了房貸,再加上吃喝拉撒亂七八糟的花銷,也就隻能抽得起這種四塊錢一包的煙了。”
他撣了撣煙灰,繼續說道:“不過日子再苦也要過嘛。”
謝天看著他,伸出了手,陸建國微微詫異,抖出一支煙丟了過去,謝天將煙叼在嘴裏,用陸建國丟過來的打火機點燃,吸了一口,說道:“這紅梅不好,都是四塊錢一包的煙,紅梅沒有白沙抽著帶勁兒。”
陸建國愣愣的看著謝天,說道:“那煙抽著嗆人。”
他是老刑警了,對審訊嫌疑人很有經驗,最怕的就是那種“啞巴”,不管怎麽辦,就是軟硬不吃,根本就得不到四號線索。
隻要嫌疑犯開始說話就好辦了,至少表明他願意和人交流。
陸建國決定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頓了頓繼續說道:“火龍幫的老大、天龍集團的總裁也會抽這種便宜煙?”
謝天聳了聳肩:“對我來說,煙沒有好壞,我抽過兩百一包的黃鶴樓,也抽過不要錢的煙,就是幹梨樹葉子搓碎了,塞進鐵管子裏抽。”
“還有這個法子?”陸建國問道,“我隻記得老一輩人有這樣抽煙的,但一般都是水煙。”
這是在伊朗執行任務時的經曆,謝天自然不會多說,他看著陸建國,說道:“不用拐彎的,想問什麽就直接問吧,我盡量配合你們的工作。”
聽到這句話,陸建國頓時就難受了,本以為這家夥會亂扯一通,自己心裏已經有了一套說辭,要將他繞進去,結果沒想到這家夥會這麽老實的配合。
肯定不會是真話,陸建國在心裏想到,他頓了頓,說道:“好吧,竟然你這麽配合,那我也不廢話了。”
他將放在一邊做筆錄的小本子拿了過來,摘下簽字筆的帽子,問道:“姓名?”
“謝天。”
“年齡”
……
失態的發展出乎意料的順利,整個過程隻用了不到半個小時,陸建國和謝天一問一答,如果不是在審訊室,謝天也沒帶著手銬,旁人根本看不出這是審訊,而是陸建國在采訪謝天。
謝天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要交代了,當然,他並沒有將紫夜和自己的真正身份透露出來。
審訊室外,匆匆趕到的南城公安分局局長站在玻璃窗前,雙手抱胸看著審訊室裏麵的謝天,刑偵支隊的分隊長許永康遞過來一份文件,說道:“局長,這是謝天的資料。”
分局局長拿過來翻看著,五分鍾後,他揉了揉額頭,問道:“這個人怎麽會和市長扯上關係?”
他看許永康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白問了,心中思量片刻,說道:“這種程度連黑澀會火拚都算不上,而且沒有出人命,你去給杜三刀那邊打聲招呼,先把事情壓一壓。”
許永康說道:“可那把狙擊槍太刺眼了,而且有不少目擊者。”
分局局長說道:“杜三刀是個聰明人,事情鬧大了對他沒好處,我會給新聞、報社方麵打個招呼,沒有新聞報道,幾個市民目擊者並不重要。”
這樣做顯然不符合許永康的行事風格,但分局長發了話,他也不好多說什麽,而且事情牽扯到市長這種重量級人物,他說什麽也沒用。
他將事情吩咐下去,分局局長看完了謝天的資料,疑惑的問道:“十一歲到現在的十年時間,怎麽沒有記錄?”
陸永康回答道:“我們關注這個人很久了,也同事查過,但沒有得到任何記錄。”
分局局長眉頭皺出了一個川字。
審訊室裏,陸建國翻看著筆錄,從在臨大和九頭哥起衝突,到九頭找人暗殺自己,再到謝天去救人,最後又在第四醫院碰到杜三刀一夥人,謝天說的很詳細。
這就是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有疑點,但對陸建國來說,這沒有疑點就是最大的疑點。
他沉思片刻,問道:“按照你的說法,你和九頭隻是簡單的衝突,他也沒有和你拚個你死我活的仇恨,那些人為什麽要去殺你?”
謝天又要了一根煙,陸建國將整包紅梅都丟了過來,謝天吸著煙,說道:“這事情要問杜三刀了,其實也很簡單,他想把我和落羽做掉,這樣整個火龍幫就群龍無首,哪怕我們不內亂,西城也會亂起來,這樣兄弟盟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
“借刀殺人?”陸建國問道。
謝天不置可否,這種幫派之間的明爭暗鬥,警察也管不了。
其實在臨城,所有像兄弟盟這種大的地下勢力,都有後台支撐,要麽是大企業,要麽官場要員,這涉及到大層麵的利益分配和勢力角逐,上麵的人不動,隻要下麵的人不是傻子,基本上都不會出現大的問題。
除了異軍突起的火龍幫。
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刑警在陸建國耳旁低聲說了兩句就出去了。
陸建國緊皺著眉頭,看向牆壁上的玻璃窗,從裏麵看不到外麵的情形,但他知道分局局長和自己的頂頭上司都在看著自己。
他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簽字筆,合上了小本子,說道:“那說說那把槍的來曆吧。”
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也是整個事件最不可避免的問題。
謝天突然變得沉默了。
陸建國說道:“這事情你不準備交代了?”
謝天將紅梅煙和打火機都推了過去,態度很明確。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知道的,也都說了,至於那把槍,我真的不知道。”說完這話,謝天閉上雙眼。
陸建國一拍桌子:“開槍的是你的人,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謝天好像並沒有聽到陸建國的話,依然閉目養神。
陸建國站了起來,繞著桌子走到謝天旁邊,正要說話,審訊室的門再次被推開,他皺了皺眉,轉過頭去,就看到了支隊長許永康熊一樣的身體堵在了門口,衝他說:“老陸,你出來一下。”
陸建國狠狠瞪了謝天一眼,轉身走出了審訊室,將大門關上,抱怨道:“隊長,什麽事?我正要……”
“這件事你不要管了。”許永康說道。
陸建國皺著眉頭:“可是……”
許永康擺了擺手:“沒有可是,今天這麽晚了,你先回家休息吧。”
陸建國見隊長態度堅決,隻得答應。
出了辦事大廳,陸建國剛拉開車門,就被許永康叫住了。
“隊長,到底怎麽回事?”他問道。
涉槍案是大案,而且這次還是狙擊槍,這種案子不可能輕易就這麽解決了。
許永康搖了搖頭:“局長的意思。”
“局長?哪個局長?”
“當然是咱們的局長,”許永康說道,“不過哪怕是市局局長也會這麽做。”
許永康將局長的態度說了,又給陸建國講了天龍集團開業,市長和政府部門官員到場的事情,說道:“天龍集團短短幾個月就發展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沒有過硬的關係,怎麽可能這樣順分順水?”
他歎了口氣,說道:“老陸啊,我在臨城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就是因為眼裏揉不得沙子才吃了虧,這麽久了才混到一個支隊長,要是沒有那十來個功勞頂著,恐怕早就被人踢出警隊了。你幹了這麽多年刑警,再等幾年就可以退休了,沒必要為了這種事被扒了這身衣裳,不值啊。”
許永康高大的個子,此刻卻顯得那麽無力,他點了一根煙抽上,看著比五十多歲的陸建國還要滄桑。
“那……上麵準備怎麽辦?”陸建國終於問道。
“能怎麽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種事情你也不是沒見過,而且這次也的確沒出人命,不過那把狙擊槍才是麻煩。”
“查到槍的來曆了嗎?”
“槍的來曆沒查到,但那個持槍人的來曆倒是查到了,你猜怎麽著?別人是鷹眾國國籍,打不能打罵不能罵,稍微一個不注意,就成了外交糾紛了。”許永康說道,“現在在審訊室裏好吃好喝供著呢。”
陸建國苦笑一聲:“我們這身衣服穿著還有什麽意思啊?”
許永康歎了口氣:“社會就是這樣,我們不能改變,就隻有適應了。”
兩人身後,高大的分局辦公大樓燈火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