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硬幣
臨大南門小吃一條街。
欣欣小店，老板娘坐在收銀台後麵，看著訂單，臉上都快笑的合不攏嘴了。
每到臨近期末，臨大的學生都會備戰期末考試，學生們為了節約一點時間，大多都會選擇在學校食堂吃飯，因此，這幾個考試周，都是小吃一條街的淡季。
但今年，女兒她建議，讓她買了台電腦，連上網，讓學生們可以在網上訂外賣，老板娘本來還有些猶豫不決的，這電腦和一年的網費，可的好幾千塊呢，不過後來丫頭好說歹說，她也就不得不順從了。
女兒讓複印店的做了個廣告牌子，放在店門口，這電腦才沒裝上幾天呢，訂單就像雪花般飄進了店裏，而隨之而來的，是每天都在增長的人民幣。
她看著在店裏忙碌的女兒，越看越是得意，真不枉自己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把她養大啊。
晚上八點半，老板娘一邊看著連續劇，一邊琢磨著是不是要再雇個送外賣的，小王那小子，最近忙的不可開交，朝著鬧著要漲工資。
與其給他漲工資，還不如多雇個人呢，反正看這行情，到了下個學期，不管是期末還是平時，她覺得這外賣的單子會越來越多，一個人肯定是不夠的。
正想著，店裏來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那天和一個漂亮的女學生一起吃飯的，她記得很清楚，為了讓那些為了看那女學生，占著茅坑不拉屎，哦，是占著座位不吃飯的學生離開，她還給了兩張酒吧的優惠券。
她連忙笑嘻嘻迎了上去，謝天和夏春林選了個靠著門口的桌子坐下。
老幫娘剛把菜單擺上桌子，夏春林就問道：“老幫娘，拿個小菜單吧。”
老板娘哦了聲，回到收銀台，拿過來另一張菜單。
夏春林點了三個小炒，又要了兩瓶啤酒。
謝天看著夏春林，夏春林說道：“是不是覺得很意外？”
謝天點了點頭。
“還有更意外的呢，”夏春林說道，“老板娘，來盤瓜子。”
老板娘笑著答應了聲，端過來一小蝶瓜子。
夏春林吃著瓜子說道：“你知道這瓜子是免費的嗎？”
謝天怔了怔，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種小吃一條街，一般情況下，生意好的時候，廚子忙不過來，上菜慢，老板會先上一盤瓜子，讓客人們嘴裏有東西吃，這樣就不會讓人覺得等了很久。”
看著吐著瓜子殼的夏春林，謝天有些不適應，想了想說道：“但現在，這裏除了門口那一桌，就我們兩個人啊。”
夏春林問道：“聽見剛才電腦發出的叮當的聲音了嗎？”
謝天不知道他為什麽問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一款網上訂餐軟件，有網頁版，PC客戶端和手機APP，分為賣家和買家兩種，主打的是全國各高校網上餐飲業務，而用戶群體，就是這些高校附近的餐館。嚴格來說，這算不上是一個新的行業，但絕對是一個欣欣向榮的行業，網上訂餐，技術已經完全成熟，最重要的，就是打開市場，讓人們了解它，接受它。”
“你知道這款軟件，每年的宣傳推廣預算有多少嗎？”
還不等謝天回答，夏春林就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億！”
夏春林說著，喝了口啤酒，“扯遠了，說回到這個店的事情吧，按照這個時間點，和訂單的平率來看，這個店的網上外賣這一塊做的很好，至少和這附近其他有外賣業務的店比起來，要好上很多，所以，哪怕是過了晚餐的時間點，也會有不少業務。”
夏春林繼續說道：“還有，知道為什麽是老板娘給我們拿菜單，而不是那個服務員嗎？”
謝天怔了怔，說：“你還是直接告訴我答案吧。”
“要多動腦子。”夏春林說道，“不過這是個小事兒，並不重要。”
他頓了頓，說：“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麽我知道這些？其實我以前也開過餐館，就在一所大學旁邊，比這個店要小，那時沒錢，每天早上五點起床，騎著三輪摩托去菜市場買菜，六點半回來，洗菜、理菜、做調料，到了中午，生意好的時候，經常忙的不可開交，到了下午兩點以後，會漸漸輕鬆起來，但到了五點半，又要忙的團團轉，一直會忙到晚上十一點，那時候吃夜宵的學生也走的差不多了，就收拾桌椅，清掃，算賬，琢磨得失，準備明天的事情，這樣忙下來，到晚上一點半關了門，回到租的住處的時候，已經是兩點多了，那時候，沾著枕頭就能睡著，從來都不會做一個夢。”
謝天沒想到夏春林還有這種經曆，沉默片刻，說道：“很辛苦。”
“其實還有更辛苦的。”夏春林說著，舉起啤酒瓶，和謝天碰了一個，“我最窮的時候，身上隻有一塊錢，真的是一塊錢。”
說著從褲兜裏逃出來一塊圓溜溜的金屬，放在眼前，“一個硬幣，就是這個，我那時一直沒有用他，哪怕餓的眼花，也沒有用它來買一個饅頭。”
謝天看著那枚已經摩的看不出本來麵目的硬幣，說道：“記得以前看過一個故事，說是有個人在沙漠中迷了路，身上隻有一個蘋果，但他無論再渴，都不會把那隻蘋果吃掉，因為有了蘋果就有了念想，有了退路，有了希望，而正是這隻蘋果，讓他一步一步走了沙漠。”
夏春林摩挲著那枚硬幣，喃喃道：“那時候我第一次走出老家，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身上的錢被騙光了，身份證也丟了，沒有吃的，就先餓著，沒水，就喝公共場所裏洗手的水，沒住的地方，就睡天橋，記得那時在天橋認識了個流浪漢，他給了我半隻雞腿，我靠著這半隻雞腿，又硬撐了一天半，找到了份洗盤子的工作，管吃不管住。”
“之後的小半個月，我每天都和那個流浪漢睡天橋，而我每次都會挑最幹淨的剩菜剩飯，帶過去給他，直到有一天，他躺在天橋上，再也沒有了呼吸。”
服務員上了菜，夏春林拿起筷子，示意謝天開動，一邊吃一問：“是不是覺得很淒苦？”
謝天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男人，不就該這樣嗎？吃不了苦，熬不出頭的。”
夏春林放下筷子，注視著謝天，良久，才說道：“我說了這麽多，就是在等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