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沉默
「就算是你所謂的咖啡果有問題,方頭仔這個人也有問題,為什麼他被抓了這件事,張棟要怪到你的頭上來呢?他有沒有和你說過?」
顏雪覺得方頭仔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聽林珍說到這裡,他們基本上心裏面都已經有數了,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以方頭仔那樣的角色來說,日常一定會接觸到非常多的人,雖然不至於光顧那家店的人就一定會成為他的消費者,但他能把那裡作為自己的據點,就一定不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只有張棟和林珍這麼三三兩兩的主顧而已。
那麼為什麼明明中間還間隔一段時間,張棟卻一口咬定方頭仔的身份是被林珍泄露的呢?
「我問過他,他也沒說到底為什麼,就光是說他們那些人什麼都能知道,還說這件事本來應該是很低調很秘密的,包括他那天晚上去找方頭仔買這些東西的時候,也是悄悄去的,我在旁邊明明應該看到他是怎麼去和人家搭線溝通,怎麼買,為什麼還要大嘴巴往外說!
那我一聽這話,肯定接受不了這種指責啊!我就跟他大吵了一架,我說他當時還騙了我呢!明知道那東西是不合法的,還騙我跟他一起吃,萬一我要是因為那一次,就掉進坑裡去,再也出不來,那他不是毀我一輩子么!
他跟我說不可能,他試過了沒事才帶我去的,我說我那次第二天頭疼,吃了止疼葯,之後倒是不頭疼了,但是也有連續那麼幾天沒精神啊!他一看我這麼說,也沒敢反駁,就只是一個勁兒怪我大嘴巴,說來說去,就把我給說煩了,我就威脅了他……」
「你是怎麼威脅他的?」
「我跟他說,方頭仔進不進去都不關我的事,當初他也沒有跟我說過買咖啡果的事情不能告訴別人,所以這事兒要怪就怪他!如果他再纏著我啰里啰嗦地說那些,我就去報警舉報他!我就說他不光知情不報,自己還買來吃!
他一聽我這麼說,就惱火了,但是估計也害怕我玩真的,所以罵罵咧咧就走了,我們倆也算是就這麼分了手,走之前他跟我說,讓我小心一點,不要賭氣就出去亂說,這裡面牽扯的人和事情,不是我賭氣胡來能兜得住的,他還說那些人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真惹急了直接滅了我們家滿門也不是不可能。
說實話啊,我當時是真沒把他說那話當回事,我覺得這不是根本就威脅我,嚇唬我么!我還跟他嚷嚷,我說少給我來這套,我可不是嚇大的!他就用手指頭那樣沖我點了點,表情兇巴巴的就走了,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繫過。」
「你的意思是,他因為你威脅他要舉報,所以懷恨在心?」
「他壞不懷恨在心能怎麼樣啊!我還能怕了他么!」林珍似乎並沒有特別把張棟當回事,「後來過了一段時間,我經常覺得晚上我一個人出門的時候,身後好像有人跟著我,搞得我緊張兮兮的,自己神經病一樣的回頭回腦,也沒逮著過是誰跟著我。
還有我的手機,經常會接到奇怪的電話,號碼又查不到,我就越想越覺得,平時我打交道的人也不是很多,可能得罪的那就更少了,如果是跟我自己這個人有什麼過結,也犯不著折騰這樣啊,最有可能性的就是張棟說的,方頭仔背後的人怕我壞事,想要教訓我唄!
正好那會兒我就已經認識了白月妮了,所以我就跟她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問了一句,願不願意跟我互換身份過幾個月,當是做一個有意思的遊戲,她特別爽快就答應了,我可是一點都沒有強求過她,而且我也絕對不可能是想要讓她給我做什麼替死鬼啊!
我這個人有點沒出息,學習不怎麼好,也沒有什麼大能耐,但是我還不至於喪盡天良到那種地步,會想要拉一個人,拿人家的命開玩笑呢!」
「你說你不是想要把危險轉嫁到白月妮的身上,那為什麼要找那麼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互換身份?你不覺得這話說出來沒有什麼說服力么?」
「沒有啊,我沒覺得!我跟你們說,你們愛信不信!」林珍有些惱火起來,「我想到和白月妮換身份,其實就是想讓她遠距離的幫我打一下掩護而已!我們兩個長得再像,也不可能好像雙胞胎那麼像,就算是雙胞胎都不可能長得一模一樣,熟悉的人都能分得出來,更何況我和白月妮這種實際上八竿子都打不上的兩個人了!
我當時的想法是,如果我自己跑了,方頭仔那邊的背後的人如果已經盯上我了,那肯定一下子就發現了我開溜的事兒,到時候直接就趕過去堵我,那我不就玩兒完了么!
但是有白月妮當一個煙霧彈,那這件事就好辦多了,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開溜,別人發現我們家裡還有人出出入入的,就不會特別擔心,等到方頭仔背後的人如果找到了白月妮,稍微仔細辨認一點,就會發現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我,等到他們再想找我,我早就跑掉了。」
「你拿白月妮的身份證出來入住酒店,有沒有出現過什麼問題?」顏雪問。
「那倒是沒有,怎麼了?」林珍不明就裡。
「既然你拿著白月妮的身份證出來住酒店,都沒有人懷疑過你並不是白月妮本人,你又怎麼來的自信,覺得別人一定看得出來白月妮是個冒牌林珍呢?」
「那怎麼能一樣嘛!酒店這邊入住,就看一眼身份證,那種比較程度還是不一樣的啊!再說了,身份證那個照片,拍出來的模樣和本來的模樣也不特別像,也沒什麼奇怪的啊!白月妮在我家裡,一個大活人在那裡,就算看靜態的照片,我們倆比較像,可是活人放在那裡比較,一舉手一投足那肯定是都不一樣啊!不可能弄錯的!」
「那你接到的電話,是之前和我們說到過的那種么?」
「當然不是了!如果是那樣,我還有什麼好怕的!那種不就是沒有什麼大能耐的騷擾電話而已么!我後來遇到的不是!是有人在電話那頭,拿不知道是不是變聲器還是什麼的東西跟我講話,說得都是怪嚇人的話,一會兒要這樣弄死我,一會兒要那樣弄死我!
要不然的話,我也不至於那麼容易就被嚇得這麼厲害,害怕成這樣啊!
我也找人打聽過那種奇奇怪怪的電話號碼是怎麼回事,人家告訴我是用什麼軟體弄的,每一次打過來都會變成不一樣的號碼,怪不得我拉黑一個又來一個,沒完沒了的!
我最近這段時間日子有多難過你們知道么!一開始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電影電視劇裡面那些心狠手辣的人,想著他們滿世界的追殺我,我就害怕的不行。
跑出去之後我也特別鬱悶,我根本就不是那種喜歡窮游的人啊!就他們坐那個破車,住那個破旅館,我這輩子都沒受過那份兒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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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你們又找到我,跟我說白月妮死了,死在我們家裡頭,我整個人都慌了啊!一想到她死了,我這心裏面就特別不踏實,總覺得心煩意亂,晚上覺都睡不好,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白月妮會死了,我就忍不住想,這要是被他們發現死的不是我,那我不是很危險!」
顏雪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有一種嘆氣的衝動。
在林珍說白月妮的死讓她夜不能寐的時候,顏雪還以為她是因為對無辜遇害的白月妮感到抱歉,沒想到她真正擔心的就還是只有自己的安危而已。
這個林珍的為人,還真是讓顏雪覺得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她性格比較直接,可以說在某這方面還比較單純且輕信,要是由此斷定這是一個有點任性但又單純沒壞心眼兒的女孩兒的話,林珍卻又表現出了一種自私和自保,並且為了實現自保的目的,又可以很多小花招。
可能這就是所謂人的多面性,除了大是大非問題上面不容動搖的立場和標準之外,在很多無關是非的小事上,往往同一個人的身上會交織出現許多的優點和劣質。
這就是為什麼同樣的一個人,有的人就覺得純良可愛,有的人卻可能認為是矯情虛偽。
既然林珍開了口,這件事的性質又變得不那麼單純,那麼她自然不可能繼續一個人留在Z市,在承諾一定會給她提供周全保護之後,林珍也總算同意老老實實和他們一起回W市,配合整個案件的相關調查工作,不再東躲西藏,玩這種捉迷藏一樣的把戲了,這樣也算是對她自己的個人安危負責,也能讓她父母少擔驚受怕一些。
按照林珍的說法,既然警察都能一次次的找到自己,萬一那一伙人也能呢!
被她拿來和「反派」放在一起相提並論,顏雪和康戈也不知道究竟應該覺得高興還是不高興,反正考慮到她肯乖乖回去,那些也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幫林珍收拾好東西之後,康戈詢問了一下林珍開出來的那台車子被她停在了哪裡,然後和顏雪簡單的商量了一下,決定顏雪開康戈的那帶車載著林珍一起走,康戈去找林珍父母的那台車,把車也給開回W市,畢竟現在這種情況,不可能再讓林珍回去她父母經商那邊,至少也要等到有一個結論了才行。
好在W市和Z市之間的路途並不遠,林珍溝通好了之後情緒也比較穩定,沒有什麼擔心的,不到中午三個人就回到了W市,林珍被顏雪直接帶到了公安局,之後很快康戈也到了,他路上和林珍父母取得了聯繫,他們也會隨後趕來。
雖然並不需要他們做什麼,但是對於女兒的那種失而復得,讓林家父母格外后怕,所以他們堅決要和女兒呆在一處的這種要求,警隊方面也是表示理解的。
結果這邊康戈和顏雪還沒有來得及吃頓午飯,一通電話打進來,白月妮的父母馬上就要到了,他們兩個只好把林珍託付給其他人,又馬不停蹄的趕去火車站接人。
白月妮的父母和之前的林珍父母看起來可就是迥然不同的感覺了。
首先對於他們女兒的死,已經是一個確定的事實,根本沒有給他們抱有任何僥倖心理的機會,再加上家裡面的老人因為住院搶救,他們兩個在旁邊照顧,這也是遇見非常疲憊也非常消耗人的事,所以兩個人看起來面如死灰,異常憔悴。
其次拋開情緒上和精神層面的東西,光是看兩個人的穿著打扮就也不難發現,這兩家人的經濟條件差距還是比較懸殊的,那絕對不是一星半點。
白月妮的父母親看起來應該很久都沒有去染過頭髮了,兩個人的頭髮裡面夾雜著許多銀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這一趟車的客流量比較大,兩個人身上的衣服看起來皺皺巴巴的,足以說明一路趕過來的旅途體驗是什麼樣的。
顏雪之前也試想過,這對夫婦來到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也許會哭天搶地,也許會不願相信,而實際上他們卻是異常的沉默,從在出站口接到他們,顏雪和康戈亮出證件,自報家門開始,兩個人就只是略顯木訥的對他們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等到安排他們上車坐好,開車去公安局的一路上,兩個人更是一聲也不吭,坐在後排,一個看向左側車窗外,一個看向右側車窗外,連其他的動作都沒有,乍一看就好像是車後排拉了兩個木頭假人一樣。
到了公安局遠離,康戈把車子停好,兩個人也是這樣木然的下車,一言不發跟著他們進樓,跟著他們去辦手續,跟著他們去認屍。
顏雪覺得認屍的時候,這兩個人總會有點什麼不同的反應了吧,結果居然依舊如故,白月妮母親只是在看到女兒的屍體之後,呼吸變得急促了一些,眼睛裡面有些水光泛起,卻始終沒有掉淚,除了確認是自己女兒的話之外,就什麼都沒有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