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是誰
這對夫妻看起來五十歲上下的模樣,倒是和監控視頻裡面最初拍到的林珍在穿衣風格上迥然不同,看起來還挺低調的,沒有滿身都是名牌的醒目標誌。
「這是怎麼回事啊?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誤會?」上了車之後,林珍父親小心翼翼地問,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大自然,手被妻子抓著,攥得死死的。
康戈一邊開車一邊報了一個房號:「這是你們家的房子吧?」
「對對對,是我們家的房子,是我們家的房子!」
「這個房子是案發現場,在現場發現的死者相貌符合你們的女兒林珍,家中也有她的個人身份證件,所以我們才需要找家屬過來,辨認一下,辦理手續。」
康戈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是在身高體貌等外部特徵都高度一致,又是在自己家中遇害的這種情況下,基本上請家屬認屍這就只是一個常規流程的問題了。
「不會的不會的!」林珍母親在一旁急切地開口,「我們家珍珍雖然有些貪玩,但她很有分寸的,從小到大除了花錢有點大手大腳,從來不會在外面惹是生非,不會給自己招那麼大的麻煩的!這裡面肯定有點什麼誤會,你們肯定是搞錯了!」
康戈和顏雪誰也沒有說話,被害人家屬在第一時間無法接受現實,不願意相信失去了至親之人,這種情況並不少見,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並且也能夠理解。
之後的一路上,林珍父母誰也沒有再說話,從表情看來,他們對於自己之前的那一番話都並沒有多麼相信,所以緊張得很,臉上的表情都已經變得木然而又僵硬了。
考慮到他們這緊繃的神經,康戈和顏雪就直接帶著兩個人到法醫那邊去認屍,這一次的被害人? 致命傷在後腦,所以整體看起來倒是還算比較安詳,視覺衝擊力不大。
只不過對於至親來說? 那種沉重的打擊還是無可避免的。
到了那邊? 林珍的父母極其緊張的辦完 了手續? 便去辨認屍體,顏雪和康戈都做好了心理準備,等著應對這兩個人情緒崩潰的時刻? 結果事情的發展卻和他們預料的有些不大一樣。
林珍母親蒼白著臉? 哆哆嗦嗦的靠近前去看了看那具冰冷的女屍,起初她幾乎不敢睜開眼睛去讓自己看清楚,後來終於鼓起勇氣仔細的看了看? 卻沒有很快移開目光? 而是越看越仔細? 甚至還又往前湊了湊? 俯下身想要看得更仔細一點。
林珍父親還以為妻子是受到了刺激? 嚇得趕忙伸手拉住她? 想要阻攔她的動作,林珍母親卻把他的手扯開,表情有些異樣的扭頭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看看那女屍,又看看顏雪他們。
「我……能不能伸手摸一下她?」她指著停屍床上的那具屍體? 問顏雪和康戈。
這樣的要求他們還真的是沒有怎麼遇到過? 康戈和顏雪也一下子有些蒙了。
在得到允許之後? 林珍母親小心翼翼的又靠近了一點? 戴上法醫遞給她的手套帶好,然後戰戰兢兢地伸出手去,在死者的下巴那裡輕輕的捏了捏? 又用手在死者的鼻尖處和耳朵上面小心翼翼的摸了幾下。
能感覺得出來,她在做這些的時候也是硬著頭皮壯著膽的,整個人都非常非常的緊張,不過當她小心翼翼的摸過了死者臉上的幾個地方之後,卻退後一步,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個人不是我們家珍珍。」她的聲音還帶著幾分顫抖,但是語氣確實十分篤定的,看向康戈和顏雪的時候,眼神裡面還帶著幾分激動。
「不是?你是怎麼確定的?」顏雪見她是那樣確定的一種神態,有些驚訝。
「我們家珍珍的鼻子和下巴是動過的!」林珍母親發現死者不是自己的女兒,喜悅之情已經忍不住溢於言表,「珍珍一直都覺得自己的鼻尖不好看,然後下巴也有點短,一直鬧著跟我說她想要去做一下,整一整,我一開始不太願意,後來一想,我平時陪著她的時候也不多,萬一這邊我不同意,那邊人家自己拿著錢偷偷去弄,找了不正規的那種診所,以後再落下什麼後遺症,就跟電視里演的那樣,那不就完 蛋了么!
後來我就打聽了靠譜的整形醫院,陪著她去做的下巴和鼻子,下巴是進口的假體,說是好多年都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還特別自然,不仔細的摸都感覺不出來。
鼻子是從她的耳朵裡面取的自體的軟骨做了填充,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如果仔細摸的話,還是能摸出來不一樣的,所以我剛才摸過了,這個人雖然長得跟我們家孩子真的是太像了,但是她肯定不是珍珍!」
「林珍原來長什麼樣子?」康戈一邊請法醫再對死者的面部進行檢查,一邊問林珍母親。
「我手機裡面有她以前的照片,你等一下我找給你看!」林珍母親連忙從口袋裡摸手機出來,很急切的想要證明死者真的並不是自己的女兒,「喏!你看!是不是長得一點也不像?」
康戈接過她的手機看了看上面的照片,照片中人和死者的面相還真的是有著明顯的不同,雖然說林珍母親提到的都是一些面部的小整容手術,但是效果湊在一起,卻真的把林珍的樣貌直接換了一個風格,整容之後的模樣,和停屍床上的死者高度相似。
「這個人長得還真的是特別像我們家珍珍做過手術之後的模樣,但是我肯定她不是我們家珍珍!」林珍母親十分肯定地再一次強調自己的結論,並充滿期待的看向法醫。
張法醫這會兒也把她方才檢查過的地方都再次確認了一遍,尤其是下巴那個位置,檢查過之後,對康戈他們點了點頭:「這個案子的死者確實沒有做過任何的面部整容,如果是取了耳軟骨的話,耳前側應該會有不明顯的瘢痕,日常不容易看出來,檢查的話就肯定逃不過我們的眼睛,更別說下巴裡面裝假體了。
如果說家屬對整容的那部分表述都是準確的,那死者身份可能真的需要再重新確認,不過出於嚴謹考慮,我建議還是做一下DNA比對比較好。」
「行行行!我們沒有意見!這個人肯定不是我們家珍珍,我百分之百確定!所以想怎麼確認都行啊!你們越確認我就越踏實!絕對一點意見都沒有!你們就安排吧!」林珍母親立刻態度非常積極的表了態,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和方才來的時候已經截然不同了。
一旁林珍父親也忙不迭的表示願意配合工作,只要自己女兒平安無事,怎麼都可以。
於是在張法醫的安排下,康戈和顏雪又急忙帶著他們去提取DNA樣本,處理完 了這些,才把他們給帶回了刑警隊那邊,畢竟就算死者並非林珍本人,那麼這樣一個和林珍相貌高度近似,年齡段也相仿的年輕姑娘,死在了林珍的家中,這件事也仍舊透著詭異。
「你們上一次見到林珍是什麼時候?」顏雪問,見林珍父親攥著手機想要開口,趕忙又補充了一句,「我是說面對面真的見到,用手機視頻聊聊天那種不算。」
這名死者和林珍的相貌如此相近,就連林珍父母在剛看到屍體的時候,都沒能第一時間就發現異常,要不是林珍母親不願意相信女兒遇害的消息,再加上林珍做過整容手術,搞不好還真的就把這死者身份給誤認了。
要知道,近距離的接觸,更容易留意到細節上的差異,而只是通過手機進行視頻通話的話,視頻效果,化妝打扮,等等外界因素,很有可能就會幹擾了對方的判斷。
她的補充還真是對了,林珍父親已經張開了口,又頓了一下:「哎喲……面對面的見到那種啊……那可就久了!上一次我們見面是春節的時候,春節我們一家三口出去旅遊來著,去國外玩兒,要不然平時一年到頭我們兩口子都忙,也沒空跟孩子一起樂呵樂呵。
春節之後……我們還真是一直都沒見面,就是珍珍缺什麼少什麼了就跟我要錢,她不跟我要我也定期給,她和她媽沒事的時候就連個視頻,聊聊天什麼的。」
「視頻聊天一般是什麼頻率?」康戈問林珍母親。
「不好說啊,這孩子有的時候忽然就特別能撒嬌的時候,可能我們倆一天都能開兩次視頻,有的時候她光顧著玩兒,或者我們那邊生意比較忙,實在是沒有精力,一兩個禮拜不視頻一次也不奇怪。」林珍母親回答,她原本已經放鬆下來,一聽康戈這麼問,忽然又緊張起來,「你們有沒有她電話號碼啊?給沒給她打過電話?要不我打一個看看?」
「不用,你看看這個是不是林珍的手機。」康戈已經把從現場帶回來的手機遞了過去。
林珍母親接過去看了看,很快確認那便是林珍本人的手機。
「林珍一共有幾部手機?」康戈問。
「就這麼一個啊,她就一張手機卡,手機左換一個右換一個,倒是換了不老少,但是卡就這一張,沒有別的號碼了!
這算是怎麼回事啊!那個人肯定不是我們珍珍,可是她是怎麼跑到我們家裡去了的呢?我們珍珍又跑到哪兒去了?哎喲,我這心怎麼又慌起來了!」
林珍母親忽然意識到女兒仍處於失聯的狀態,頓時就從之前短暫的放鬆中重新緊張起來。
這個時候林珍父親還是比較冷靜的,他想了想,對妻子說:「你不是有珍珍那幾個平時比較玩在一起的朋友的電話么?你先別忙著害怕,給那幾個小孩兒打電話問一問,以前哪一次咱們找不到珍珍的時候,那幾個小孩兒不是都知道珍珍人在哪裡么!」
「對對對!你說得有道理!那我這就打電話!」林珍母親趕忙起身到一旁去打電話。
「你們平時對林珍的交友情況了解么?」顏雪問林珍父親。
雖然說現在案情在死者身份這裡有了一個新變化,但是從客觀角度出發,這個身份暫無法確定的死者會出現在林家的豪宅裡面,絕對不是一種巧合,這裡面一定和林珍本人也會車上一點關係,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找到林珍本人,在這之前,先向林珍父母了解一下林珍這個人的相關情況,對她有個大略的掌握,這也是很有必要的。
「也算了解一點,」林珍父親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顯得有那麼一點底氣不足,「她一直從小到大都玩得比較好的,我們是知道那麼幾個的,不過我們家珍珍性格實在是太外向了,特別活潑,喜歡交朋友,所以她的朋友特別多,隔三差五就又結交了一群新朋友。
我們兩口子呢,平時做生意也忙,我們不比人家那些家大業大的大老闆,什麼事情都有專門的人在管,人家可以遊山玩水,出國度假,開飛機開遊艇的。
我們不行,我們什麼事都得自己盯著,一年到頭也撈不到幾天特別清閑的日子,所以平時孩子交朋友的事情,只要她高興,我們一般也不太過問。
珍珍這方面還是挺讓我們省心的,沒做出過什麼出格的事情,所以我們也信得著她,她也都是二十四歲的人了,不喜歡我們什麼事情都盯著她,我們也理解。」
「所以平時你們都在外地經營生意,這邊就只有林珍一個人獨居?」
「對啊,原本我們的生意是在這邊的,但是後來那邊有我們這一行當的政策扶持,我們就乾脆遷過去,當時珍珍還讀高中呢,她就說朋友都在這邊,說什麼也不願意跟我們過去,我們一想,不去就不去吧,去了我們也沒時間陪她,她朋友都不在跟前,孤孤單單的也未必開心,所以就留在這邊,給她請了一個保姆照顧。
後來她考大學也考得不太好,就上了W市本地得一個學校混日子,我們也知道她不是讀書的料,這方面也沒強求,只要她高興,不違法犯罪,愛幹嘛就幹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