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閃電和燈塔
春節臨近,除了零售商業服務業、食品工業把它作為最好商機,大肆宣傳忙忙碌碌之外,其他行業都在準備歇業過年了。學校放假,陳無柄和白鐵梅都回到了白家村。
陳無柄在開發區工地治療了約30多個牙痛病人,白鐵梅收上了400多塊錢,陳無柄把錢都買上了各種中藥帶回家,雖然不是怎麽齊全也能夠應付常見病了。
光明診所在陳無柄籃球集訓之後,處於半停業狀態,陳悟道隻處理一些跌打骨折和毒蛇毒蟲咬傷,現在進了中藥就可以正式開張了。診所至少需要一個藥櫃這才象診所的樣子,山區木材不成問題,木工也不缺,問題是需要白書記點頭,這倒把陳無柄難住了。
白先光肯定不會點頭同意,他巴不得診所黃了,不跳起來反對就已經不錯了,你還指望他支持幫助嗎?木工都是白家族人,如果沒得到白先光首肯,他們就很為難。
白鐵梅給陳無柄出了個主意,白先明的爸爸白二成就是木工,陳無柄救治白先明免去鋸掉一條腿成為殘疾,請他做個藥櫃應該不會推辭。陳悟道認為白二成出於感恩可能答應下來,不過,來自白先光的責難也無法推托,他為了幫助陳家承受不應該的責罰。
白鐵梅又想了個掩飾的辦法,以她的名義跟白二成訂做一個藥櫃,然後趁白先光不在家機會拉了送給陳無柄。這樣,白二成假裝不知,可以推得一幹二淨,陳家假裝突然得到禮物受寵若驚,對這藥櫃毫不知情,白先光就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了。
陳無柄聽了吃吃的笑彎了腰說:“這個假裝不知,那個也假裝不知,你老爸也不是傻冒,他一看就知是掩耳盜鈴啦!那你怎麽推脫罪責呢?”
“無論怎麽說我也是他丫頭,他總不能打我一頓,他那些懲罰對我又不起作用,反正我跟他已經鬧翻了,再翻一次也無所謂。雖是掩耳盜鈴,白二成卻很有推托之詞了。”
沒有其他辦法情況之下,這也不失為應付的辦法,雖然是掩耳盜鈴,卻掩了幾個人的耳朵,那也總比明目張膽要好一些。這事就由白鐵梅悄悄的進行。
陳悟道心裏總覺得忐忑不安,似乎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阿丙,這樣做是不是太難為鐵梅姑娘了?一個女兒家跳出來跟父親作對,心胸狹窄些的要當場氣吐血哩!”
“老爸,天下蒼生受苦者如此之多,夠你憐憫的啦!就光我們回馬鄉,有多少人缺醫少藥硬挺著過日子,你怎麽想到憐憫他了?氣吐血是他應得的教訓,你操這心幹什麽!”陳無柄根本就沒想白先光會被女兒氣得怎樣,他越氣吐血一病不起不是更好嗎?
“阿丙,如果他做事失敗氣病氣瘋都是咎由自取,被自己子女氣病那不同,這有個孝道的問題。而且,我們明知這樣卻縱容鐵梅去做,這就是有失厚道。為了我們自己的利益卻陷他人於不孝不義,這不是正直人所做的事啊!”陳悟道並不苟同兒子的觀點。
老爸說的確有他的道理,雖然現在的青年人不會這樣考慮問題,這確實給白鐵梅家製造很尖銳的矛盾,但是,白鐵梅已經這樣做了,話已經說出去,還把它收回來嗎?
“老爸說的也是,我們是太自私了些,不過,我們陳家的事業白鐵梅就沒有出半點力量,這就算是她為診所立一點汗馬功勞吧!”陳無柄輕鬆的聳聳肩膀,認為不是大問題。
“阿丙,這不是立點汗馬功勞的問題,人家鐵梅為了診所跟家庭撕破臉皮,六親不認,這個犧牲很大,我們領她的人情也很大,我隻怕還人情的時候左右為難啊!”
陳無柄並沒有細想老爸的話,他覺得自己救過被綁架的白鐵梅,這功勞以身相許都不為過,我要求她家報答了嗎?她跟老爸鬧翻那是因為終身大事,那不僅是為了陳家也是為了自己,為自己作出的犧牲就不算什麽人情,她不奮鬥,不抗爭等待任人擺布嗎?
“老爸,她跟家庭撕破臉皮多半為了自己,我們不過是導火線,沒什麽左右為難的!”
這時候正好陳二奶奶來要求看病,她患哮喘好幾年了,夏秋好一些,到冬春加重了。現在咕嚕、咕嚕的喘息,連說話都斷斷續續不能連貫,厲害的時候喘成一團幾乎背過氣去。
這是比較頑固的疾病,沒有特效藥可用,陳二奶奶又年老體弱病情相當辣手。陳悟道看過脈後陳無柄接著看,他們的辨症基本一致,邪實正虛,邪實需攻下,正虛難以承受。
這是矛盾的兩個方麵,哮喘痰盛實症,必須除痰平喘才能緩解,這藥性猛烈有傷正氣,痰未除氣先傷症狀更見加重。正虛宜補,補藥甘溫越補痰越盛,氣更加不暢。正因為這樣這幾年陳悟道都沒敢給她看病,隻是讓她常泡橘子皮水當茶喝。
陳二奶奶是陳家輩分最高的長輩,明年就81大壽了,是當之無愧的壽星。看她拄著拐杖佝僂喘息難受的樣子,這個冬天她能不能撐過去,那就難說了。
陳二奶奶這個病不攻邪實不行,攻又有很大的危險,陳悟道提出用平的辦法緩解症狀,利用藥性平和的二陳湯加五味子斂陰,除痰止咳,日久應該能夠使病情好轉。
陳無柄認為這是穩妥的方案,雖然療效不見得好卻不會發生醫療事故。陳無柄提出二奶奶是陳家長輩,她幾次表示活得不耐煩了,首先考慮的是最大限度解除她的痛苦,他提出加入平喘力量比較強的洋金花,解決氣管痙攣這樣病人就會舒適得多。
陳悟道吃了一驚,兒子如此大膽使用毒藥,若有什麽三長兩短那還了得:“阿丙,洋金花有大毒,怎麽敢給二奶奶老人家服用呢?追究起來就是我們的不是啊!”
“我知道洋金花有大毒,老爸,”陳無柄不慌不忙的分析說:“洋金花平喘力量比麻黃強得多,麻黃毒性小一些,但平喘之外兼有發汗,二奶奶正氣甚虛,發汗更是大忌。毒性嘛,我們從最小劑量試用,找到一個平衡量,這樣就有可能解決病人的痛苦。”
幾千年來人們的習慣是,兩利相比取其大,兩害相較取其輕,從醫家的觀點看,洋金花和麻黃都是毒性大的藥物,不宜服用。但是,從疾病的需要角度,那必須用,不用疾病越來越重最後危及生命,解決了利害問題,這就必須兩害相較取其輕了。
“阿丙,分析的沒錯,這些年我就沒用麻黃緩解哮喘,洋金花畢竟是未經收入藥典的草藥,我們又是沒有證照的王六醫,使用它風險很大,萬一有不測,班房就出不來啦!”
陳悟道從醫家本身的角度看,哮喘是陳年老病,治不好那是正常,能夠好轉就算功績,用和平穩妥方案有利無弊。方劑無論加入麻黃或者洋金花,療效就在可變狀態,它或者可能如預期抑製了哮喘,至少解除患者當前痛苦,它或者引起中毒病人雪上加霜。
解除了病人的痛苦最多得到幾句謝謝,就算千恩萬謝那也不當什麽,萬一天有不測風雲,最壞的設想就是發生醫療事故,患者家屬、檢方追究責任,無論你是好心犯罪、還是無知犯罪,法不容情那就要葬送了一生幸福,什麽抱負、什宏圖都要付之東流了。
“老爸,我知道風險很大,我曾經用幹洋金花切絲混在紙煙裏,給體質較好的患者試驗抽過,定喘的效果不錯,中毒的臨界量比較大,也就是說不容易中毒。再說,如果沒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我們現在還不知螃蟹的美味,要為人先,冒點風險也是值得的。”
這話也有道理,陳悟道心裏讚成這個主張,想當初張仲景寫《傷寒論》,關於麻黃湯的用法大概經曆了許多曲折,有過不少的教訓,最後才得出一條原則:有汗不得用麻黃,無汗不得用桂枝。後世的醫家才有法可依避免重複錯誤,探索一個方劑冒風險理所當然。
“阿丙,道理是不錯,醫家應當敢為人先,我們的祖先敢於冒風險,才奠定了骨折跌打和蛇傷解毒的方劑,今天我們得以利用。不是我們不敢冒風險,隻是我們現在處境惡劣,小心翼翼尚難自保,爭取到今天這個局麵不容易,若有閃失,何以為家?”
老爸有這個想法也在情理之中,飽經了曆次運動的折磨,自然希望一個平安歲月,不想冒什麽風險動蕩。這方劑的冒險是自己決定的,它也能讓你提心吊膽,坐立不安!
“老爸,你渴望過平靜生活,我很理解。男兒在世渴望轟轟烈烈,願意象閃電照亮蒼穹而熄滅,不希望如螢火隻表現自己的存在。這樣吧,光明診所暫時歸我與家庭無關好嗎?”
陳悟道苦著臉有口難言,這個家的希望都在兒子身上,兒子出事故這個家保存下來有什麽意義呢?閃電雖然耀眼那太短漸,不如燈塔能給需要的人指出方向。
“不,阿丙,光明診所歸我,你還是學生,它的診療活動與你無關!”
老爸突如其來的改變,讓陳無柄感到愕然,一會兒才轉過彎來:“老爸!這怎麽成?”
“阿丙,閃電照亮蒼穹但來不及看清周圍事物就熄滅了,還是做燈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