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破釜沉舟
第四百二十章 破釜沉舟
百裏敬的魔靈劍法，曾經讓整個雲熙王朝為之驚顫，也曾經讓毗鄰諸國聞之喪膽！他至今仍然記得，五十多年前他的父親將魔靈劍法傳授給他時，所說的那句話：守護百裏氏！
簡簡單單幾個字，讓他銘記一生，片刻不敢忘懷！這些年，他本也以為他做到了，雖然後來他的諺兒慘死邊疆，但是他以為他至少守護了劼兒，守護了忌兒，至少讓百裏帥府在這王城之中，依然位高權重，屹立不倒……
可是此時此刻，當他滿身鮮血奮戰在這宣德殿中，他才發現原來他錯了，他竟然根本沒有做到！他的諺兒不在了，他的劼兒戰死了，而他也身陷重圍，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身邊的禦衛一個又一個地倒下去！
刀光劍影間，他仿佛聽見了一陣陣悲戚的低鳴，又仿佛看見他多年來苦心守護的百裏帥府，正在一點一點地傾塌！他的劍，變得越來越重；他的雙眸，變得越來越紅……
他知道，他已是無力回天，可是他不想就此認輸，更不肯屈身投降！哪怕要他降的人，是這雲熙的王！是鳳玄瑾！於是，在那一招釜底抽薪失敗後，他最終選擇了破釜沉舟！
西陵瑄的人猶如潮水一般向著他們湧來，他一步也不肯退，甚至拚盡一切向前衝！他極盡凶狠地揮舞著手中之劍，對著身邊禦衛大聲地嘶吼：“不許退！若有退者，本帥格殺勿論！衝過去，殺了西陵瑄！殺！殺——”
禦衛們的眼中浮起一絲怯意，對它們而言，進退都是死！可是他們沒得選，隻能跟著百裏敬向前衝去！刀劍相撞，血肉橫飛，這王宮中最為肅穆雅致的宣德殿，沒過多久就變成了一座人間煉獄、血腥屠場。
不出兩刻鍾的時間，戰爭便從一開始的奔騰洶湧、殺聲震天，漸漸變成了機械性的砍殺、壓人心魄的沉重！那院中的青石地板上，已經看不見大片大片的鮮血，隻看得見層層疊疊、血肉模糊的屍體！
百裏敬也身受重傷，再也無力飛身而起！他一直心心念念要殺了西陵瑄，卻始終抓不到機會！而圍繞在他身邊的禦衛，也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到最後，隻剩下不足百人！禦衛們麵露絕望，可還是強撐著身子，手握刀劍，拚死護在百裏敬身前。
百裏敬看著他們，也看著那院中滿地的屍體，有那麽一瞬，他的目光隱隱悲涼！他忽然想起方才西陵瑄說的那句：百裏敬，你大勢已去……是啊，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大勢已去，再也無法反轉……
不遠處，楚淵提著劍，正一步步向他走來！禦衛們臉色蒼白，而他隻是冷冷一笑！他微微緊了緊那已經受傷的雙手，將原本垂下去了的劍，又重新用力地舉起！
他不怕死，既然終有一死，他願意轟轟烈烈留有尊嚴地死去！
可是死到臨頭，卻有個人，讓他放心不下。
忌兒……
他隱隱地歎息，也許有些話，今生今世再也沒機會對他說了吧……
楚淵的身影飛躍過來，長劍一挑，將那擋在前麵的幾個禦衛用力挑開，隨即身形猛移，直接逼向了百裏敬！
禦衛們不由得慌亂地大喊：“大帥，小心！”
百裏敬的目光冷了冷，持劍欲迎！可是已經受傷了的他，動作還是慢了一步，楚淵的劍早已急速刺來，對準了他身前的要害！
也許，所有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了！永寧侯府中，楚淵已經取了洛文穆的性命，此刻，連他百裏敬的性命，他也一並取走！可誰也沒想到，就在楚淵的劍快要刺入百裏敬身體的時候，夜空中一道青色的身影突然淩空而來！
有人抬頭看去，看見那漫天的風雪仿佛微微凝滯，看見那青色的身影攜著冰天雪地的清冷，衣袂翻飛！整個院子都是血腥撲鼻、殺氣重重，他卻看起來依然安靜，身姿從容！唯有那向來純澈的目光中，淺淺透出一抹痛色、一抹凜冽！
這道青色的身影，無人不識！百裏忌，百裏帥府三公子！
可縱然識得，他們卻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
半空中，百裏忌青袖微揚，手腕翻轉，那柄魔靈劍已經出現在他手中！他俯衝下來，長劍如幻如影，用力一掃，緊接著“哐當”一聲，楚淵的劍竟然瞬間斷作兩截！一截尚在手中，一截已落在地上！
世界忽然靜止了！
百裏忌轉過身，神色清冷地看向楚淵。
楚淵也看著他，眸色中稍顯驚愕。昔日在紅花巷的那間小院，當他將小悠的無憂劍親手交給百裏忌的時候，他沒想到有一日，他們會像現在這般對峙戰場！
而此時的百裏敬，則是神色複雜，有驚愕，有欣慰，又有擔憂！
極少有人知道，就在昨夜，就在百裏帥府，他與百裏忌進行了一次長談。他談到了百裏氏的過去，也談到了百裏氏的未來，最終他神色肅然地將一塊兵符取出來，欲要交給百裏忌，讓他率兵鎮守禦衛營。
可是百裏忌竟然拒絕了，用一個讓他啼笑皆非的理由！他說，大年初一這一日，他已經和小悠約好，要一起去紅花巷，給老莊拜年。那一刻，他真想殺了老莊！一個老莊，竟比這王城的兵權還要重要？
後來他懂了，重要的不是老莊，在百裏忌心裏，重要的始終隻是一個小悠。他當然不能殺了小悠，更不能押著百裏忌去禦衛營，所以他隻能由著他去！他想，當一個父親對兒子有了舔犢之情的時候，大概都是這般無奈的。
清晨時分，他對王城重新布防。其實布防的時候，他已經隱隱感到不安，總覺得有些地方的防守還存在漏洞。所以他又派人回帥府去找百裏忌，卻怎麽也找不到他。他知道，他定然已經去了紅花巷。這百裏帥府的一切、王城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但是現在，他居然出現了，在他兵敗如山倒，已是餘燼殘灰之時出現了！他想，他應該高興，至少在這最後的時刻，還有個兒子陪在他身邊。可是他高興不起來，他不願他的兒子陪著他一起做困獸之爭！
“忌兒……”他聲音粗啞，目光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