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取藥引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取藥引
囚車漸行漸遠,數千精兵緩緩而行,百姓們也盡興散去,一切,都在那漫天的大雪中再也看不真切。也不知過了多久,西陵瑄才終於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扶住那滿是冰碴的露台欄杆,緩緩地轉過身去。
穀叔和在雅閣門口的冷墨見狀,都是神色一緩,一顆心總算放下,可誰想到就在西陵瑄轉身的一刹那,他那張俊逸如仙的容顏忽地一暗,緊接著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在那厚厚的白雪之上濺開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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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鳳棲城上空的大雪忽然就停了。萬裏蒼穹雖然依舊陰雲密布,卻終究隻剩下那猶如惡龍猛虎般的寒風,還在這天地間孤寂哀涼地呼嘯。
永寧侯府的人進進出出,遠遠看去,竟比那一日準備接風宴時還要忙活得厲害。門口的街道上,不知何時早已停靠了數十輛馬車,將那原本寬敞的街道塞得滿滿當當。一個侯府管事的陪著婁瀚昀在門口迎客,婁瀚昀不時施禮相迎,臉上卻是千年不變的肅然,甚至有時候,還微微蹙眉。
或許,他的心裏十分不解。
不過是為洛小姐取藥引解毒而已,為何這樣多的人趕來湊熱鬧?不僅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到了,而且就連住在月央行宮的各城城君,竟也到了!究竟是雲熙王朝的人都變得越來越喜歡獵奇了,還是因為這即將解毒之人是洛文穆的獨女洛流蘇?
婁瀚昀的目光凝了凝,緩緩地望向了街道之上停靠的一輛輛馬車,又回過頭,望了一眼一片白雪覆蓋的永寧侯府,以及眾人雲集的紫金鸞台,那一瞬,他的喉中發出了一道隱隱的似是不屑的哼聲。
而這一刻,在永寧侯府東麵的小樓前,身著一身天水色衣袍的楚淵似乎剛剛焚香沐浴完畢,他看上去十分幹淨清朗,獨自一人在那小樓前的台階上抱袍而立,隻是不知為何,他的神情中透著幾分倦懶,一雙從來都是泛著桃花的眼,此刻卻暗暗隱匿著一抹擔憂。
他想,他終究還是預料錯了……
他預料到了百裏劼遲早會帶著小悠回到王城,也預料到了西陵瑄眼見那一幕時深入骨髓的痛,更預料到了滿朝文武以及各城城君會齊聚永寧侯府,一睹昔日的少年神醫如今如何用一味天下難求的藥引,解去纏繞洛流蘇十年的赤焰毒……
他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洛文穆會這樣急。
他原想著,也許洛文穆會先將小悠押入地牢,他原以為,他還可以換張麵容,先去見見西陵瑄,亦或者先去地牢中見見小悠……
可是一切竟是這樣匆忙!
當百裏劼押著小悠入永寧侯府的時候,洛文穆竟然隻是低聲問了百裏敬幾句話,便即刻對他大聲道:“楚淵,你速去準備,今日未時,為小姐取藥引,解毒。”
他當時微微一怔,隨即拱手而笑:“好。”
他轉過身,用看上去無比輕鬆愜意的步伐,朝著他的小樓而去。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的心裏在淺淺地歉疚,淺淺地歎息:西陵瑄,我該如何幫你,讓她至少不要和你一樣痛,讓她可以對你少一絲怨,少一絲恨……
他終究也沒能想出任何辦法,洛府上上下下甚至是朝野內外,已經尋了這味藥引整整十年!洛文穆,又怎會有一絲一毫的大意鬆懈?他派了一個百裏劼去看守還不夠,還令百裏子櫻率領數十名弓箭手隱於暗處,讓任何人不得靠近小悠一步。
或許,這局棋,也隻能如此了。
楚淵抬起頭望向天空,沒了雪花飛舞的天空灰蒙蒙的,那風也變得更加狂勁,更加凜冽,吹得那黑色的雲在天空中肆意地翻卷。
一個仆從快步地跑了過來,對著楚淵行禮:“楚公子,紫金鸞台那邊,一切已經準備就緒。相爺吩咐,請楚公子即刻過去。”
楚淵不羈地笑,一副成竹於胸的神情:“好。”
他瀟灑地甩了甩衣袍闊袖,走下台階,穿過花圃,向著那紫金鸞台的方向走去。今日的紫金鸞台,人可真多,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一片。他們站在一處,暫時忘卻了身份尊卑,忘卻了朝中政見,隻用一雙雙好奇的眼睛觀望著,等候著……
這取人血做藥引,究竟如何取法,如何用法?
他們也想開開眼。
鸞台上白雪皚皚,時間緊迫,洛文穆並未顧得上讓人清掃布置,就在那白雪之上,擺放著一張掛滿輕紗帷幔的冰玉大床。這冰玉大床自幾年前被楚淵獻給洛文穆之後,便一直藏於永寧侯府的冰窖裏,今日也終於被人抬了出來。
一層層的輕紗帷幔籠罩之下,人們依稀可見一道一身潔白的身影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冰玉大床上,一動不動,毫無生氣。數名婢女侍奉在冰玉床邊,微微垂首,縱然身披鬥篷,也依舊被那冰玉大床透出的寒氣凍得瑟瑟發抖。
鸞台下的人忍不住竊竊私語:
“那床上躺著的人,當真就是洛小姐?嘖嘖……如此寒意入骨,洛小姐女兒家的身軀,怎麽能受得了?”
“這你就不懂了,洛小姐所中的毒,是至陽的赤焰毒,就要用這冰玉床方能壓得住毒性,保住洛小姐的性命。”
“我也是今兒上午才聽說,劼將軍帶回來的那姑娘,便是用來給洛小姐做藥引的,依你這麽說,那姑娘身上定然也有類似於冰玉一樣的東西了?”
“聽說,是那姑娘的血!赤焰毒屬陽,要用屬陰的藥引來解,那姑娘的血,便是世間少有的至陰之物……”
“嗬!這可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不過取一個姑娘的血來解毒,聽著就讓人有些瘮得慌……”
“你這話可別讓丞相大人聽了去,否則……”那人說著,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頓時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
鸞台的另一側,一身紫色織錦衣袍的洛文穆正踩著台階上厚厚的積雪,一步步走上紫金鸞台。距離那一夜的接風宴,不過才短短三日,可是他的臉上竟然又多出了幾道皺紋。
他等這一日,已經等了十年,太久了。
他終於站在鸞台之上,目光掃視眾人,不怒自威。那一瞬,眾人一齊行禮,大聲道:“下官參見丞相!願洛小姐玉體康健!願丞相今日得償所願!”
“願丞相得償所願——”
“願丞相得償所願——”
“……”
祝禱聲此起彼伏,洛文穆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沉冷的笑容,他示意眾人免禮,又用那目光在人群中不動聲色地尋找——此時此刻,那位獻上藥引的人,不是最應該出現麽?為何各城城君都來了,偏偏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