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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穿一身紅袍,等你

  所有的記憶,全都串聯起來了,她的娘親,她的爹爹,她的沐風哥哥,她的家,她的月桑城……當她想起這一切的時候,她就像是一個離家多年的人,終有一日重回故土,可是這故土之上卻早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空空蠱帶來的痛苦,早已漸漸消散;可是那失去親人,錯失記憶十年的痛苦,卻永永遠遠地留在了心裏。她終於明白,那個一直以來在夢裏對她說,讓她活下去的人,是她的娘親……


  她的娘親,曾經在生死關頭,拚了命地帶著她奔跑;曾經在無路可逃的時候,將她藏在荊棘中;在被人一刀刀砍殺的時候,她也依然用目光告訴她:別出來,莞悠,好好地藏著,好好地活下去啊……


  小悠的心裏,真的好痛,痛到極致的時候,她哭了。那哭聲真是傷心無助極了,好像一切又回到了那個時候,回到了那個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夜晚,而她孤身一人站在黑暗裏,無處可去。


  她哭的時候,風之影並不在她身邊,他原本抱著她,可是當他感覺到她的記憶開始蘇醒的時候,他竟然沒有勇氣再繼續抱著她了。他清清冷冷地站在寢殿外,站在夜風裏。


  他聽到了她的哭聲,那一刻,他心如刀絞。他曾經許諾要永遠守護她的幸福,可是他沒有做到,不僅沒有守護,反而還是他的親生父親,一手摧毀了她所有的幸福。


  他笑了,那笑容再不妖冶,隻有一種說不出的淒然與苦澀。生平第一次,他覺得好累,累到連呼吸也是一種累贅。他走下台階,沿著花影重重的小徑,一步一步地向著幻尊殿外走去。


  幻雲仍舊沒有回來,現在是幻雨在幻尊殿內照顧。他們守在殿外,聽見小悠的哭聲漸漸地小了,接著是長久的寂靜。此時的小悠,已經兩天兩夜水米未進,幻雨讓小廚房那邊的人做了幾樣小悠愛吃的菜肴,又命人燉了一碗白米清粥。


  她讓婢女端進去,那婢女低著頭,道:“奴婢不知小悠小姐究竟為何傷心,可是聽方才的聲音,當真是傷心得緊呢,奴婢伺候小悠小姐這麽久,從沒見過她這樣傷心。奴婢想,就算現在將膳食送進去,小悠小姐隻怕也吃不下啊。”


  幻雨歎了一口氣,道:“你送進去就是了,一句話也不用說,將膳食放在她身邊,你便出來。”


  婢女這才點了點頭,然後端著膳食小心翼翼地進去了,之後又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出來。


  幻雨問:“她醒了?”


  婢女道:“嗯,是哭醒的。”


  幻雨又問:“看起來可還好?”


  婢女道:“坐在床角裏,抱著雙腿一動不動的,我進去的時候行了個禮,她也沒有理我,隻用一雙眼睛看著窗邊掛著的那個風箏。”


  幻雨不再問了,神色似乎稍稍放鬆了些許。她知道,小悠看著的那個風箏,是風之影前幾日為小悠做的,做了一半還沒有做完,所以才掛在那裏。小悠看著那風箏,說明她心裏對宗主即便有怨,也不至於有恨。


  所有人都在外麵繼續守著,卻沒有一個人抱期望小悠能將送進去的膳食吃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天色都漸漸地快要亮了,寢殿內忽然傳來而來輕微的聲響,似乎是調羹碰著瓷碗發出的聲響。


  這一刻,幻雨才真正地鬆了一口氣,婢女們也都激動得相視一笑。


  又稍微等了一會兒,幻雨走進了寢殿。小悠將那晚清粥喝了,盤子裏的菜肴也吃了少許,她坐在床上,目光有些生疏地看向幻雨。


  幻雨行禮,說:“小悠小姐。”


  小悠的眼睛忽然一紅,她別開目光,問:“你們宗主呢?”


  聽到“宗主”二字,幻雨的心隱隱一沉,她不由得想,若是此刻聽見這兩個字的是風之影,他的心裏又會是怎樣的痛?幻雨略微頓了頓,然後才道:“宗主去了山頂的那塊青石,在那裏坐了好幾個時辰了。”


  小悠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痛楚,片刻之後,她下了床,啞啞說:“我去找他。”


  幻雨神色一震,心中忽然有些擔憂,脫口道:“小悠小姐,你別怪宗主,這些年,宗主的心裏也很苦。你瞧這殿中的安神香,夜夜為他焚燒著,沒有安神香,他便整夜整夜地無眠。還有他身上的那塊墨玉玨,這麽多年,他從不許人碰,可是無人的時候,他會望著那墨玉玨出神……小悠小姐,這一年宗主對你如何,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啊!連屬下們都看得出來,在宗主心裏,再沒有什麽比小悠小姐你更重要的了……”


  小悠的腳步停滯了些許,可是她沒有多說什麽,沉默著往山頂而去。


  山頂的那塊大青石上,風之影又換上了那一身紅衣。他身形孤清地坐在青石山,迎著天邊剛剛吐出來的一抹魚肚白,任那狂勁的山風肆意地撕卷他鮮紅的衣袍。他坐在那裏,坐了許久許久,還不知要繼續坐多久。


  小悠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紅色的衣袍在風中耀眼地飛舞,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她曾傻乎乎地問他:“沐風哥哥,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你怎麽辦呢?”


  那時候他說:“如果沐風哥哥真的找不到你了,那我就穿一身紅袍,站在人群中最顯眼的地方,讓你來找到我……”


  想不到兒時玩笑一般的話語,他竟然真的執著了這麽多年!那十年,他一直在找她,在這雲熙的人潮擁擠中,穿著一身紅袍等她。


  可是天意真是弄人啊,在她離開月桑城沒多久,二師父和三師父就給她喂下了空空蠱,讓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不僅忘了月桑城的殺戮與痛楚,也忘了這世間還有一個等她的沐風哥哥。


  她一步步地走過去,走近了,才看見他身邊還有幾個散落的酒壇,他微微閉著眸,似乎喝醉了,又似乎在隱藏痛苦。


  她看著他,看著她小時候的沐風哥哥,如今已是幻影迷宗的一宗之主,是月桑城的城君。她的喉中有些莫名的幹澀,那原本就布滿血窟窿的嘴唇,此刻艱難地動了動。


  她竟不知道應該喚他什麽,是喚他宗主,風哥哥,還是喚他沐風哥哥?遲疑了許久,她才沙啞開口:“風哥哥……”


  風之影睜開了眼眸,那眼眸中,是一片鮮紅的血絲。他怔怔地看著小悠,忽然笑了:“我醉了,醉到看見了幻影……”


  他想要站起身,小悠拉住他,將他的手放在她的臉側。


  她說:“風哥哥,不是幻影,不是……”


  她流出淚水,淚水滾燙地滴落在他的掌心,像是一團火焰一般,灼痛了他的心。那一刹那,他的眼睛裏也泛起了淚光,他忽然伸出手,將她用力地抱在懷裏,他說:“小悠,對不起,對不起……”


  小悠任他抱著,心裏很痛,卻沒有一丁點的恨。


  幻雨說得對,這些年,沐風哥哥的心裏,何嚐不是和她一樣的痛呢?那一夜月桑城發生的變故,與沐風哥哥又有什麽關係呢?她不能恨沐風哥哥……


  也許,她應該恨蕭冉天,可是蕭冉天已經死了,就在幾天前,她甚至還親眼見過蕭冉天淒清孤獨,落魄狼狽的樣子。他曾經為了奪取月桑城,不惜逼死了她的父母,可是最終的結果也不過如此。


  她恨不起來,她原本就不是個擅長恨的人。


  她爬上了大青石,坐在風之影的身邊。她拿起旁邊的一個酒壇,對風之影說:“我陪你喝。”


  風之影笑了,笑容中,眼裏的淚光凝聚成淚水,從眼角滾落。


  他說:“小悠,我上一次流淚,還是在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他去而複返,又回到那片荊棘,卻怎麽也找不到她的時候,他哭了。或許那時候,他已經預感到,這是一次無比漫長的錯失,他終將為此痛苦。


  小悠說:“風哥哥,原諒我吧,那時候我躲在荊棘中,看見了你,聽見了你。我很想衝出去,撲到你的懷裏,讓你永永遠遠地守護我,可是我不敢,我不敢……風哥哥,你原諒我的膽小吧……”


  他們捧起酒壇,和著淚水,將酒液吞入喉中。


  天邊的魚肚白忽然變成了橙紅色的光,一輪新生的太陽從雲層裏緩緩升起。那天邊的雲朵漸漸地也變了色,紅色的、紫色的、青色的……七彩絢爛,好美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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