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婚配之道
王城一座又一座的屋脊上，小悠和鬼魅君一前一後地走。
自從被取了本命精血之後，小悠雖然內力損失大半，但是如此這般行走還是沒有問題的，隻是偶爾有風襲來一不留神之時，她才搖搖晃晃兩下。她走在前麵，兩隻手捧著那枚玉卵，倒是一丁點不覺得冷了。
鬼魅君不遠不近地跟著，若在在從前，讓他做這等無聊之事，他定然不屑一顧。不就是送她回清風別墅麽？拎起來飛過去，無需一炷香的時間！可是今日他竟然由著她，由著她這樣搖搖晃晃、一步一步……
小悠有一句沒一句地與他聊天，確切點說，不是聊，更多的時候隻是她在問。她太久沒有回靈霧山了，所以有很多的事情要關心，有很多的問題想問。
比如，鎮上的那間麵館生意還好嗎？張鐵匠家的女兒可婚配了？靈霧山的山雞還和從前一樣多嗎？她和她師父們住過的那幾間小木屋，該不會已經被積雪壓倒了吧？……
鬼魅君的回答總是簡短，但是竟然每一個問題他都回答了，而且有那麽一兩次，他的嘴角竟然還不自覺地浮起一抹笑意。
他想：千小悠，你終究還是沒有忘記靈霧山，即便你走出去再遠，即便你真實的身份是那樣顯赫，你這一生，也許也忘不了靈霧山了……
她不忘，他竟然開心。
當小悠幾乎將靈霧山附近問了個遍的時候，鬼魅君才無無比隨意地，幽幽開口：“你的婚期，定在正月初九？”
小悠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他一伸手，將她捉入手中。
他看不出情緒地笑：“提到婚期，這般激動？”
小悠吞了吞口水，一雙眼睛探究地望著他，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知道了？”
鬼魅君鬆開她，不語。
她莫名地緊張，又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是清風別墅的人告訴你的麽？還是……”
她說著說著，突然住了聲。她想起了那個夢，想起了那一夜在靈犀樓。嗬，那個夢裏的男子，不正是眼前這個眉目清冷，一張臉卻幹淨無暇的千小北麽？
她不由得驚呼：“你去過靈犀樓？那個夢，那個夢是真的？”
鬼魅君還是不說話，繞開她，繼續往前走。
小悠跟過去，不肯罷休道：“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天晚上在靈犀樓睡在我身邊的人，是你，對嗎……”
鬼魅君的身子居然輕輕一顫，他停下了腳步，幹咳兩聲。
“千小北……”小悠又喚他。
他背對著她，許久，一張冷峻的臉才恢複如常，他微微握了握袖中的手，回頭看向她。那一刻，他的目光依然清冷，可是卻帶著幾分從未有過的認真。他說：“不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已決定要嫁給她了，是嗎？”
“我……”小悠一陣語塞，神色多少有些倉惶。
她應該告訴他嗎？她應該告訴他，她和阿忌這般決定，不過是為了離開王城嗎？可是就在剛才，他已經告訴她，他早已踏入了西陵公子的那個大局，他的目標是永寧侯府。
他的身後，不再隻是一個靈霧山，還有他段氏一族的榮辱，她不該成為他的顧慮，不該讓他再像那時候在紫雲山莊一樣，拋下一切，不顧生死。
於是小悠費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一本正經道：“我三師父從前跟我說過，姑娘家若是要挑選如意郎君，一定要挑一個對自己好的。呃，阿忌真的，對我很好。”
“是麽？”鬼魅君也在笑，卻平添一絲落寞，“你三師父對你說過的話還真多，想不到他那樣的人，一生未娶，竟也懂男女婚配之道。”
“呃……”小悠低下了頭，心中暗自琢磨：以後胡編理由的時候，或許應該提到大師父或者二師父，可若是真的提大師父或者二師父，隻怕更沒人相信吧？小悠有些苦惱。
鬼魅君在她頭頂縹緲地歎了一口氣，目光卻再也沒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寂寂地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好似是永寧侯府的方向，也好似是百裏帥府的方向……
他說：“千小悠，我們誰也不知道，接下來這王城裏究竟會發生什麽。也許眼下的平靜，很快就要消失殆盡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和百裏忌盡快離開，他終究是百裏氏的人，若在這王城，他沒辦法置身事外。你說他對你好，我信，所以，讓他帶你離開吧……”
他的聲音平靜極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卻偏偏讓人覺得有種濃得化不開的憂傷。小悠望著他，許久許久，也不知應該如何回應。
他倦懶一笑，一步步宛若平地踩著那屋脊，向前走。
小悠跟著他，空氣中有獨屬於他的冷冽氣息，卻讓她莫名的安心。
他們認識已經那麽多年，如今他不再需要她的鮮血作藥引，她也再沒有那以血解毒的本事，可是他們之間，依然有某種斷不開的東西在牽連著，有時候溫暖，有時候疼痛……
小悠回到清風別墅的時候，已經很晚。鬼魅君沒有送她進去，到了清風別墅外麵的那條街道上，他便扔下她轉身而去。於是小悠隻能和出來時一樣，翻牆。
這一次沒了那許多的包袱，翻牆倒是容易多了，小悠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她穿過西苑一大片的月光葵，然後向平日裏散步一般，故作悠哉愜意地往靈犀樓走去。
她原以為，都這個時辰了，清風別墅上上下下的人定然都已經歇息了，可是當她走出西苑才發現，除了西苑，幾乎整個清風別墅都是燈火通明！那些侍衛婢女們來來去去，有的疾步而行，有的左右顧盼，似乎都在尋著什麽……
小悠疑惑地凝凝眉，正欲抓住一個婢女問時，那婢女卻先看見了她，一張繃緊了的臉先是一愣，隨即似哭似笑地大喊：“找到了，找到了，姑娘在這裏！姑娘在這裏！……”
小悠大驚，這些人，是在尋她？額，偷偷翻牆出去，被發現了？
小悠更加疑惑，那一眾婢女侍衛卻已經迫不及待地引著她向靈犀樓走去。
靈犀樓倒是安靜極了，遠遠地，便看見穀叔站在門口，來回踱著步，一臉焦急。
婢女上前稟報：“穀叔，找到了……”
穀叔眸色一亮，急忙扭過頭來，當他看見小悠果然真真切切站在人群裏，他不由得閉上雙眸，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丫頭……”
穀叔欲言又止，微微蹙眉之後，先讓那些婢女侍衛退下，然後又吩咐一名暗衛：“速去告訴府外的人，就說已經找到了，讓他們不要再有任何動作，靜候主君的消息。”
暗衛也應聲而去，穀叔這才看向小悠，稍帶一絲責備地歎了一口氣：“丫頭，你究竟去了哪裏？你可知，從靈犀樓的人發現你不在之後，主君就一直在派人尋你……後來又有兩個婢女說靈犀樓好幾個包袱不見了，主君一聽臉都白了，我從未見過他如此……”
小悠的心隱隱一疼，她沒想到她這一次偷偷地溜出去，竟然會驚動這樣多的人，竟然會讓西陵瑄如此不安。
她暗暗地咬了咬唇，問穀叔：“他……他現在在哪裏？”
穀叔回頭看了一眼靈犀樓內，無奈道：“一直站在那裏，誰勸也沒有用。丫頭，我真擔心，若是你真的不再回來，他是不是會一直這樣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