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他要見鬼魅君
小悠的心很痛,她知道月如歌對於西陵瑄是何等的重要,月如歌死了,他就像斷了一條手臂。她不願將那一夜的血腥告訴西陵瑄,不願在自己傷心悲痛了一次之後,又讓西陵瑄再傷心悲痛一次。可是她又不得不告訴,誰也沒辦法永遠瞞著他。所以,她寧願告訴他的這個人,是她。
她沙啞地說:“西陵公子,如歌姐姐她,不在了,她是為了守護西陵公子,守護整個西陵府而死……”
西陵瑄的手緩緩握起,那修長如玉的手指發出一陣碎裂般的清響,那一瞬,就連他的背影,也充斥著無盡的恨意與悲傷。
守護他,守護西陵府……
即便沒有親眼看見,他幾乎也能想象那一夜的情景。那一夜,整座西陵府該是怎樣的無助與絕望?那些為他拚殺的身影,又是怎樣地將生死置之度外?當月如歌倒下的時候,她是否還在想著,終有一日,她的主君會為她報仇雪恨?
穀叔曾經對他說:“舉棋不定,滿盤皆輸!到那時候,你會失去你在乎的人,失去你在乎的一切……”
他怎麽會想到,他失去的第一個人,就是月如歌?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他也許可以做得更好!就算不傷害身邊的任何人,他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實際上,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他身邊的人已經在承受傷害!月如歌死了,西陵府那樣多的侍衛也死了,穀叔陪他一起被囚,小悠和冷墨為他奔波,還有王城的楚淵……
夠了,夠了。
西陵瑄,你還要再舉棋不定麽?你還要等到再失去更多,直到無法挽回麽?
他苦澀地笑了,悲憫地望著小悠。
小悠的心悶悶地痛,她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問:“西陵公子,小悠可以為你做些什麽?”
西陵瑄沉默了很久,說:“我想見鬼魅君。”
“鬼魅君?”冷墨和穀叔正好走進來,聽到西陵瑄這句話,兩人的神色皆是一驚。
西陵瑄目光微冷道:“明日天一亮,郭奉應該就會押解我入王城,一入王城,前途未卜,生死難料。我必須替西陵府所有人考慮,也要替那些不在西陵府卻一直跟隨我的人考慮,所以有些事情,我想在啟程去王城之前,先和鬼魅君談談。”
“可是那個人……”穀叔似乎有些抗拒,不敢冒此風險。
西陵瑄歎道:“他終究是段氏的後人。”
穀叔凝了凝眸,沒有再說什麽。
西陵瑄又看向小悠,問:“你願意替我走一趟靈霧山嗎?”
小悠立刻道:“我當然願意,隻是從蒼壁城到靈霧山,路程遙遠,要想讓鬼魅君在天亮之前趕來蒼壁城,隻怕有些困難。”
西陵瑄道:“讓冷墨陪你去,他知道應該怎麽做。”
冷墨想了想,似乎已經會意,於是對小悠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我可以保證,隻要鬼魅君願意前來,天亮之前他一定可以趕到。”
小悠仍有懷疑,可是既然冷墨已經如此說了,連西陵瑄也十分篤定,那她也隻能相信了。所以她點了點頭,跟著冷墨向外麵走去。
當她走出牢門的時候,她轉過身,既有些擔憂又有些不舍地看了西陵瑄一眼。那一刻,西陵瑄也同樣看著她,隻是他的目光裏,更多的是歉然與疼痛。
他說:“別受傷。”
小悠心中一暖,鼻端隱隱一酸。可是她露出一抹笑容,說:“好。”
她和冷墨走了,整座地牢又隻剩下西陵瑄和穀叔。
西陵瑄靠著牆壁,一張俊雅的容顏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憊與哀傷,他幽幽地說:“穀叔,小悠以後,一定會恨我,一定會……”
穀叔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歎了一口氣,緩緩道:“冷墨說,如歌臨去之前,讓小悠答應她一件事。她讓小悠答應她,無論將來你做了什麽,讓小悠一定不要恨,她請小悠原諒你……”
西陵瑄的神色忽地怔住了,下一瞬,他痛楚地笑了起來,直笑得雙眸濕潤而赤紅,一顆心全是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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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悠一直覺得從靈霧鎮到蒼壁城很遠,她曾經從靈霧鎮走到蒼壁城,騎著毛驢翻山越嶺,花了整整的幾天幾夜。所以當西陵瑄跟她說,希望鬼魅君能在天亮之前趕到蒼壁城,她覺得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她甚至在想,天亮之前,她能否趕到靈霧山呢?
她隱隱擔心,隱隱歎氣!冷墨卻是一臉冷靜,揚鞭策馬,奔出城去。
出了城,冷墨並沒有走當初小悠來蒼壁城時走過的那條路,而是選擇了另外一條樹木茂密的山徑。山徑越走越窄,到最後,他們不得不棄馬前行,改用輕功。小悠的心裏更加沒底,以她的輕功,能支撐她一直飛到靈霧山嗎?
她沒想到,當他們飛到山頂,眼前竟然是一片懸崖。懸崖之上,一座幾丈見寬的瀑布正在夜色中奔湧不息,傾瀉而下,發出一陣陣轟隆隆的水響,騰起一層層冰冰涼涼的水霧。
冷墨說:“這段路,一般人不會走,這裏走不了人。不過如果用輕功,飛下這座瀑布,然後再飛過前麵的一條峽穀。兩個時辰之內,便可以到靈霧山。”
小悠一聽怔住了,兩個時辰?他們真的可以在兩個時辰內趕到靈霧山?那一瞬,她不知是膽怯還是欣喜,雙手有些發涼地暗,一雙眼睛戰戰兢兢地望著那座氣勢恢宏,幾欲吞沒一切的瀑布。
她問:“你覺得,我……我可以嗎?”
冷墨側過頭來,目光沉冷而堅定,說:“可以。”
小悠打了一個激靈。
冷墨又說:“你應該相信主君,也相信你自己。”
小悠的激靈瞬間僵住,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深吸一口氣,咬咬牙道:“好,走吧。”
她站在懸崖邊,提了提氣,然後足尖點地,凝神聚力俯身向下飛去。她想,她應該選擇相信,縱然因此而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