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他生氣了
門外,半爺正急急切切地拉著小悠的手向這邊走來,他口中不停地說道:“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啊……”
小悠看著半爺,目光有些迷茫,她似乎還沒有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好端端在西街上走著,冷墨突然出現一言不發地將她帶回,之後又被半爺失而複得般地攥在手裏,呃,不過是比凡竹晚回來些許時辰而已,他們的反應是不是有點……過激了?
半爺將她拉進了書房,這時候她才發現,西陵瑄竟然也在。他站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中,一張俊逸的容顏第一次讓她看不出喜怒。而在他不遠處,阿漾跪在地上,額上全是血跡,臉上全是淚水。
小悠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神色驚變地跑到阿漾身邊,拉住她問:“你怎麽了?阿漾?”
阿漾撇了撇嘴,然後一頭撲進了小悠的懷裏,她嗚咽道:“小悠,你總算回來了,我們以為你又失蹤了,以為你又遇到壞人了……嗚嗚……我應該陪你去的,我又惹主君生氣了……”
阿漾哭得那樣傷心,小悠的心也疼痛不已,她看向西陵瑄,他是那樣溫和的一個人,怎麽忍心讓阿漾這樣傷害自己?難道,隻因為自己回來晚了麽?是她又犯錯了麽?
一旁的凡竹將阿漾拉起來去上藥,半爺則拉著小悠走向西陵瑄,他說:“主君,她平安回來了,沒有遇到危險,隻不過路上耽誤了些許時間。”
半爺說完,鬆開了小悠的手,向後退了兩步。
小悠孤零零地站在他的麵前,她依舊看不出他的喜怒,她腦海中隻是一遍又一遍地浮現阿漾額頭上的鮮血,還有阿漾那句:他生氣了……
他生氣了,也會像懲罰阿漾那般,懲罰自己麽?
小悠手足無措,她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她低著頭,不安地用兩隻手揪著自己的衣襟……
西陵瑄定定地看著她,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他都看在眼裏。他想,他嚇著她麽?讓她害怕了麽?他的心忽然有些疼痛,目光裏凝聚多時的冷意終於一點一點地散去。終於,他走過去,緩緩抬起手,如同平時一樣輕柔地捋了捋她耳際的一縷發絲。
小悠有些訝然地抬起頭,西陵瑄卻執起她的手,低啞地說:“回府吧。”
小悠又低下了頭,她說:“阿漾……阿漾她……”
西陵瑄沒有說話,淡淡的目光掃向半爺。
半爺立刻說:“丫頭,隨主君回去吧。阿漾的傷隻是皮外傷,等凡竹為她上好了藥,我立刻讓人送她回去。”
小悠點點頭,在她點頭的瞬間,西陵瑄已經拉著她向外走去。
西街之上,馬車緩緩駛動,駛向西陵府。車輪在青石板路上碾過,發出陣陣聲響,可是馬車之內,卻是一片沉悶的安靜。
從上善堂出來,西陵瑄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他閉著眸,微微倚靠在軟枕上,眉宇間似乎疲憊至極。而小悠,就那樣遠遠地坐在車門邊,目光不安地望著他。
終於,她小心翼翼地問:“你,你真的生氣了?”
西陵瑄睜開眼眸,靜靜地看著她,可是仍然沒有說話。
小悠暗暗地咬咬嘴唇,她低著頭,小聲道:“我知道,我不該出城,不該晚歸,不該讓你擔心。可是我當時隻想救人,先生說,早一點把藥送去,那些人就能多一分生的希望。他們有的是家中的兒子,有的是孩子的娘親,有的是女人的丈夫……他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當我和凡竹把藥送去的時候,他們都高興得哭了。我以為,我做這些,你也會高興,你曾經說過,希望將來有一日,我可以造福百姓,我……我一直在努力……”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竟有些許的哽咽。
西陵瑄的指尖微微一顫,眸光深處隱隱閃過一抹難以忽視的疼惜。原來,她做這一切,都隻是為了成為他希望她成為的那個人。可是,他究竟希望她成為怎樣的人呢?造福百姓?
他苦澀一笑,終於溫雅地喚她:“小悠,過來……”
小悠抬起頭,視線朦朧中,她看見他朝自己伸出手,一如往日那般溫柔,溫柔中,又帶著一絲熟悉的悲憫。
小悠的眼淚落了下來,她走到他身邊,像個孩子似的伏在他的雙膝之上,她說:“西陵公子,不要生小悠的氣……”
西陵瑄的手有些許的僵硬,可他還是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發絲,他沙啞地說:“小悠,我不生氣,我隻是擔心。你知道嗎?上次穀叔將你從將軍府帶回,看見滿身傷痕的你,我的心有多痛?小悠,那樣的痛,我再也承受不起了……”
小悠聽著他的聲音,淚水落得更凶,隻是此時此刻,她的淚水不再是不安與委屈,而是刻骨銘心的感動。她從未想過,這世上還能有一個人,這樣為他擔心,為她心痛。
她說:“再也不會了,西陵公子,我保證再也不會讓自己受傷,再也不會讓你那樣擔心,那樣痛……”
她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袂,也隱隱灼痛了他的心。他痛苦地閉上了雙眸,然後無聲地將她抱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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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將軍府也沉浸在一片靜謐的夜色中。隻是今夜,郭奉還未安歇,他孤身一人站在一處荒僻的院落內,眸光沉冷地看著院中一棵枯樹,嘴角隱隱浮起一絲冷意。
就在這時,一道梅紅色的身影忽然閃過,緊接著,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隱隱傳來,那鈴聲叮叮當當,如高山上流下來的小溪,又如岩縫中湧上來的清泉,離世脫俗,幹淨純粹,讓人不自覺地閉上眼眸,心甘情願地沉醉其中……
然而這樣的之音,郭奉卻無心欣賞,隻見他麵色一冷,猛地轉身,怒喝:“幻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把這樣的迷音用到本將軍身上!”
話音落下,那道梅紅色的身影緩緩地飄然而落,她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低聲說道:“將軍息怒,幻雪並非有意冒犯,幻雪隻是記得將軍曾經說過,最喜歡聽幻雪的迷音,所以幻雪才會……”
郭奉冷冷地皺眉,上前一步將幻雪的下頜緊緊捏起,怒道:“你倒還有這等閑情逸致!說,為何直到今日才來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