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親吻她的唇
穀叔的臉上露出一抹驚訝,他問:“主君是想讓鬼魅君的人把靈藥送來?”
西陵瑄點點頭,眸色微沉地說道:“除了月桑城,最好的療傷藥在靈霧山。”
穀叔仍舊有些不放心道:“可鬼魅君性情古怪,難以捉摸,就算我們派人前去求藥,又怎能保證他一定會答應?半爺先生說隻有兩日,萬一耽誤了時間又沒有得到靈藥,那小悠……可就真的……”
然而西陵瑄的眸中一片堅定,他隻說了幾個字:“他一定會來。”
穀叔一怔,隨即若有所悟,那鬼魅君可小悠也算是舊識,況且十三年前的真相他已經弄清楚,如今,他應該不至於眼睜睜看著小悠丟掉性命。
想到這裏,穀叔點點頭,匆匆向外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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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西陵府一般的婢女家仆,未經允許,不得擅入碧瀚樓。
如今,穀叔重新下了一道命令:所有婢女家仆,未經允許,不得擅入浮夢閣。
府中婢女家仆隻知道浮夢閣的小悠在將軍府受了傷,將軍府命人親自送信,讓穀叔派人去接,於是心中暗暗猜想,小悠在將軍府必定有熟識,亦或是有靠山,要不然,西陵府中被將軍府抓去的人,哪那麽輕易從將軍府出來?
所以,對於穀叔的格外謹慎,對於半爺先生的終日照拂,那些婢女家仆也就不覺得那般疑惑驚訝了。畢竟,一個在將軍府有熟識和靠山的人,這蒼壁城中,誰也不敢怠慢大意啊,就連西陵府,也是如此。
可是這些婢女家仆卻怎麽也沒有想到,除了穀叔和半爺先生,就連他們的主君西陵瑄也守在浮夢閣中,不眠不休,兩天一夜!
那一日,當半爺將調好的藥粉送來的時候,為避男女之嫌,他特意安排阿漾為小悠上藥。可是阿漾看見那血肉模糊的傷痕,又一次哭了起來,才剛剛拿起藥粉觸碰到那傷口,小悠就隱隱蹙眉,頃刻間額上冷汗淋漓……
於是,西陵瑄說:“讓我來。”
阿漾驚道:“可……可您是主君,況且……男女有別……”
西陵瑄卻毫不解釋,隻是伸手接過了阿漾手中的藥粉。他毫不避諱地看著她滿是傷痕的背,那一瞬,他的眼中有疼惜,有揪心,也有一抹不舍不棄的堅決。
他坐在她的身邊,白皙的手指輕輕將藥粉撚起,然後一點一點地撒在她的傷口上。小悠忍不住顫栗,他便俯下身,那樣輕柔地向她的傷痕呼著氣……
若是穀叔也在這裏,若是他看見這一幕,他一定會心酸不已。
因為隻有他知道,在西陵瑄六歲的時候,有一次因為練劍而傷了小腿,傷口有三寸來長,當時他痛得哭泣,西陵夫人就是這樣,一邊為他上藥,一邊為他呼氣……
西陵夫人說:“小瑄乖,這樣就不疼了,不疼了……”
很神奇,那時候他真的覺得疼痛一下子減輕了不少,他望著他的娘親,一瞬間就連眼中的淚水也忘了落下來。
那樣的記憶,在他的生命中是僅有的一次,可是他卻記得如此清晰。現在,他也一邊為小悠呼氣,一邊說:“小悠乖,這樣就不疼了,不疼了……”
他的聲音,微微沙啞,卻讓人心中隱隱感動,莫名溫暖。
小悠真的安靜下來了,她不再蹙眉,不再流冷汗,仿佛又睡著了。可是當西陵瑄上好了藥粉準備站起來,才發現不知何時,小悠的手已經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袂。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暗暗道:“小悠,隻要你醒來,這一生你想要抓多久,就抓多久……”
可是小悠沒有醒,也沒有鬆手。
於是,西陵瑄就坐在她的床側,不起身,不移動,目光溫潤又滿含擔憂地看著她,直到次日天亮。
阿漾是唯一一個目睹所有細節的人,她的心裏又是喜又是悲,一時間竟無比複雜。喜的是,主君對小悠竟然這樣好,這樣與眾不同。悲的是,隻可惜,被他這樣好地對待的人,不是她……
她低著頭走出房門。
門外,穀叔擔憂地問:“主君還是不肯歇息麽?”
阿漾有些失落道:“主君喂小悠吃藥,給小悠上藥,還……還怕小悠疼,給她的傷口呼氣……”
穀叔一怔,隨即目光肅穆冷然道:“阿漾,這幾日浮夢閣的事情,不管是你聽到的還是看到的,你必須全都給忘了!若是敢泄露一句,我就當你是不想在西陵府待了!”
阿漾聞言臉色驚變,立刻擺手道:“絕不會泄露絕不會泄露,我已經忘了,真的,穀叔,我全都忘了……”
穀叔這才神色微緩,向外走去。
兩天一夜,西陵瑄衣不解帶,時時刻刻等著小悠醒來。可是小悠始終沒醒,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氣息也越來越微弱。
西陵瑄有些慌了,他握著她的手,親吻她的手背,可是她的手那樣冰涼,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熱度。
他想說:“小悠,你說過要一直陪在我身邊,難道這麽快,你就忘了?”
他還想說:“小悠,這是否是天意?老天知道我終有一日要負你傷你,所以要趁現在帶走你?”
他執起他的手,傾身吻向她的唇瓣,然後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她的額間,無力地說:“小悠,若我放棄,放棄這十三年籌謀的一切,你,會不會醒來……”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是半爺所給出的最後期限。
從來不曾後悔的他,從來不曾懷疑自己的他,竟開始後悔,開始懷疑!
是他錯了麽?是他太自信了麽?鬼魅君不肯給藥?不肯救小悠?
為什麽?難道,他仍舊與十三年的事情耿耿於懷,還是,在恨他利用了小悠……
西陵瑄的心再也無法淡然,他站起身,腳步沉重地向外走去。
然而就在這時,身後的窗戶突然被人踢開,緊接著,一道黑色的身影帶著一抹淩厲之氣飄然而落,他站在小悠的床前,那樣驚痛地凝視著床上的身影,堅毅的雙肩不可自己地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