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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殘酷的往事

  馬車終於緩緩停下,停在西陵府前。


  穀叔迎了上來,卻沒想到西陵瑄麵色蒼白,他擔憂問道:“發生什麽事了麽?”


  一旁的月如歌搖了搖頭。


  穀叔雖有疑慮,卻也不再多問,隻是對西陵瑄道:“主君,有客人來訪。”


  西陵瑄微微凝眸,然後與穀叔一起走進府中。


  小悠跳下馬車,怔怔地看著那一抹清冷的的背影,心裏隱隱地難過。


  月如歌說:“我們也該進去了。”


  小悠卻拉住她,語氣哀求地說:“如歌姐姐,我……我有件事想問你。”


  月如歌有些疼痛地一笑,問:“關於十三年前的事麽?”


  小悠一愣,咦,她怎麽會知道自己要問什麽?

  月如歌隱隱歎了一口氣,她說:“小悠,如果你想知道十三年前的事情,可不可以先陪我去個地方?”


  小悠點點頭,即便要去的是龍潭虎穴,她也在所不辭。


  隻是小悠怎麽也沒想到,月如歌要帶她去的地方,竟然是一個百年古刹。


  那時夜已深,古刹門口的燈影裏,立著一個身形瘦弱的小僧。看見月如歌走近,小僧雙手合十,喚了一聲:“月施主。”


  月如歌也回了一禮,說:“義淨師父,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來打擾。”


  義淨聞言,慈善一笑,隨即目光越過月如歌,看向她身後的小悠。


  月如歌說:“她是主君信任的人,我帶她來這裏看看。”


  義淨便不再多問,轉身取了一盞燈籠遞給月如歌。月如歌接過燈籠,帶著小悠走進寺院。寺院內,隻有數盞青燈,偶有木魚敲打之聲傳來,更顯得夜色清冷寂靜。


  小悠小心翼翼地拉住月如歌的衣袖,喚她:“如歌姐姐……”


  月如歌側目看向她,問:“害怕麽?”


  小悠有些死鴨子嘴硬地搖搖頭,說:“不怕。”


  月如歌淡淡一笑,然後拉著小悠的手,與她一起向寺院最深處走去。


  穿過數座大殿,又穿過數道拱門,再走了好長一段幽僻小徑,月如歌終於將小悠帶到一間禪房門口。這間禪房,掩映在蔥蘢的樹木之中,外牆斑駁,門窗腐朽,乍一看絲毫不引人注意。


  月如歌走過去,輕輕將門打開。


  當門打開的那一刹那,一種幽冷的氣息撲麵而來。


  小悠原本躲在月如歌身後,可是當她的目光瞥見禪房內的一切,她竟然忘記了害怕,渾身僵硬滿目驚愕地走了出來。


  月光下,燈影中,這座佛家的禪院竟然立著一根鐵柱,鐵柱上拴著一根已經生鏽的鐵鏈,而在牆壁上,還掛著數條鞭笞用的刑鞭。


  小悠隻覺得渾身冰冷,喉中幹澀,她問:“這……這是什麽地方?”


  月如歌聲音淒冷地說:“十三年前,主君就被人幽禁在這裏。”


  “幽禁?”小悠聲音一顫,“他是蒼壁城的主君,誰,誰敢這般對他?”


  月如歌一字一句道:“西陵戍。”


  “西陵戍?”聽到這三個字,小悠幾乎不敢相信,她驚訝地問:“西陵戍是西陵旭的胞弟,那他也就是西陵公子的至親,他怎麽會……”


  “至親?”月如歌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諷,“或許,先城主曾經的確把他當作至親,可是他卻從不這樣認為。在他眼裏,似乎隻有權勢和地位。無論先城何如器重他,如何信任他,永遠暖不熱他那顆鐵石一般的心腸。”


  小悠怔怔地看著月如歌,許久才問:“那……那當年,背叛與段氏的盟約,置段氏一族以及十萬將士於死地的,也是西陵戍?”


  月如歌長歎一聲道:“鬼魅君的身份,想必你早已經知道了。他幾次三番想要取主君性命以報仇雪恨,卻不知當年那一切,都是西陵戍一手促成。十三年前,稷陽城城主段承煜與蒼壁城城主西陵旭,為了雲熙王朝的王室正統、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歃血為盟,相約舉兵,共同討伐奸臣洛文穆。可誰想到,就在段承煜率軍與蒼壁城的軍隊匯合期間,西陵戍不僅假傳先城主的命令,讓蒼壁城的幾萬守軍轉而攻打段承煜,而且還在事成之後與洛文穆的心腹大將百裏敬勾結,將整個蒼壁城團團圍住,逼迫先城主投靠奸臣洛文穆。然而先城主是怎樣的忠烈之輩啊,他怎會在盟友被害,十萬將士殞命之後,背叛盟約苟延殘喘?”


  小悠聽著月如歌悲愴的話語,一顆心也仿佛被緊緊揪起,她喃喃道:“所以,他才選擇了舉劍自刎……”


  月如歌點頭道:“他選擇自刎,是為了保住蒼壁城的百姓,也為了保住他唯一的兒子。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在他自刎之後,蒼壁城的百姓飽受磨難,他唯一的兒子,在這不見天日的禪房中,被幽禁了整整三年。”


  “三年……”小悠的聲音有些哽咽,她一步步走向那鐵鏈,那一瞬,她看見那鐵鏈上布滿的,竟然不是鏽斑,而是已經凝固變暗又沾滿灰塵的血跡。除了鐵鏈之上,那青石的地板之上,那已經暗黃的牆壁之上,四處可見血跡斑斑。就算已經過了這麽多年,這些血跡還是那樣觸目驚心。


  小悠忽然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疼痛,她回眸看向月如歌,不敢相信地問:“這……這是他的血跡麽?”


  月如歌閉了閉眸,緩緩道:“除了他,還能有誰呢?誰能想象,那三年的時間,一個隻有十來歲的少年,就這樣被人囚禁在這裏,日日承受鞭笞之刑,飽受心靈的摧殘。”


  小悠身形一晃,聲音急促地問:“為什麽?西陵戍為什麽要這般對他?”


  月如歌道:“因為有他在,西陵戍永遠不可能繼承西陵氏的爵位。自雲熙立朝以來,世襲的爵位從來隻是父傳子,絕無兄傳弟。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折磨他,更可悲的是,他折磨他,卻又不能殺了他。殺了他,西陵氏便永無繼承爵位的可能。”


  當月如歌的話音落下,小悠的身子突然失去力氣一般,一點一點地跪了下去,她的手顫抖著撫過那鐵鏈,撫摸那上麵每一塊凝固的血痕,那一刻,她的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了下來。


  她早知道,早知道十三年前的事情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內情,可是她卻從未想過,這內情竟是這樣冷酷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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