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如果我吻你,他會不會心痛
他的雙目隱隱變得赤紅,閃動這無限的恨意,也閃動著不盡的悲傷。
這把劍,曾是稷陽城城主段承煜一生的榮耀,它跟隨在他身邊,砍殺了多少犯境敵軍的頭顱,又飲了多少亂臣賊子的鮮血!
可如今,它卻作為西陵氏的戰利品擺放於此。十三年前,當西陵戍割下段承煜頭顱的時候,他曾是怎樣仰天大笑地將這柄劍高高舉起!
他看著劍,用泣血的聲音低啞喊出:“爹……”
十三年了,他第一次喊出這個刻意被他封在內心最深處的稱呼。時隔十三年,依舊帶著徹骨的痛與恨!
可是縱然如此,今日的他卻不能拿著這柄青陽劍為他爹,為他的族人,為那十萬大軍報仇雪恨!隻因為他答應過她,他會等她給他一個結果。
爹,你會怪我嗎?
劍光反射在他的臉上,清楚地映出那一抹青藤般的印記。
就在這時,外麵隱隱傳來一聲驚恐的呼喊:“不——”
鬼魅君神色一震,下一秒,他已經拿著青陽劍飛出樓外。
月光下,花園裏,小悠看著倒在廊下的婢女,倒在門邊的侍衛,還有端著茶水正準備往碧瀚樓而去的碧蓮……
她來遲了,來遲了麽?
她的心仿佛已經停止了跳動,隻有身子還在不可自己地顫抖,一張臉慘白如紙,汗如雨下。
她抬起頭,那一瞬,她看見那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地獄修羅一般,手執長劍一步步走來。他似乎沒有意識到她驚恐心痛的神色,他擔心的唯有她。
他說:“千小悠,不是讓你在客棧等我嗎?該死的常華,竟然又違抗我的命令!”
小悠渾身顫抖地看著他,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可是他卻飛身前來,在她想要跑開的那一刹那,用力將她拉入懷裏。
“千小悠!”他目光驚疑地看著她。
小悠哭了,她沙啞地問:“你把他怎麽樣了?”
鬼魅君的手微微一僵,下一秒,他忽然明白了所有!她的驚恐,她的傷心,都隻是為了那個男人!她以為他殺了西陵瑄,屠了整座西陵府!
他的心狠狠一疼,可是臉上卻露出一抹冷厲而嘲諷的笑,他目光逼人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西陵瑄,死了!”
“不……”小悠的身子突然一軟,若非他死死地將她抓住,她幾乎就要整個人倒在地上,她流著淚說,“你騙我,你答應過我不會殺他的,你在騙我……”
鬼魅君森然笑道:“我的確答應過你,可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被仇恨蒙蔽雙眼的冷血惡魔,這樣的惡魔,還有什麽信譽可言呢?”
小悠隻是搖頭:“放開我,讓我去找他,放開我,千小北……”
鬼魅君的心隱隱一顫,繼而眼神裏閃過一抹悲戚。
他想對她狠心,想要做回那個無心無情的鬼魅君,可是當他看見她的眼淚,聽到她喚他千小北,他的心就再也狠不下去了。
他微微閉眸,似乎下一秒就要放手。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這一刻,西陵瑄的身影竟然出現在花園的另一端,他手執折扇優雅而來,在他身後,是穀叔、冷墨、月如歌。
西陵瑄目光冷然,一字一句道:“千兄,何必為難小悠呢?”
鬼魅君的臉色驟然一冷,抓住小悠的手竟不自覺用力了幾分,然而小悠卻一點也不覺得疼,她滿臉淚痕恍若夢中地看著西陵瑄,似乎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毫發無傷地走了出來,她喃喃開口:“西陵公子……”
西陵瑄的神色微微一滯,那雙淡然的眼眸中閃過些許歉然,也閃過無盡的心疼。
鬼魅君冷冷地看著這一幕,下一秒,他忽然邪魅一笑,然後捧起了小悠的臉,幽幽冷冷地問:“如果我吻你,你說,他的心會不會痛?”
“千小北……”小悠驚懼不已,她顫抖著,瞪著眼睛看著他。她不信他會這樣做,不信他會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可是她才剛剛開口,她的聲音便被他冰冷霸道地吞沒。
她掙紮著,哭泣著,心痛著……
可是他呢,卻極盡溫柔,纏綿輾轉……
他要讓這一幕撕毀西陵瑄那副淡然的外表,他要讓他知道什麽叫痛什麽叫恨!可是他沒想到的是,當小悠的眼淚流進他的唇角,他的心也瞬間碎裂成片。
小悠,你會恨我麽?有多恨?
他慘笑,若是你已把所有的愛都給了西陵瑄,那麽,便把所有的恨都留給我吧。
花園的另一邊,西陵瑄的身影顯得更加清冷,仿若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塑。隻是在那華麗的闊袖之中,修長如玉的雙手緩緩握起,指節發出駭人的清響。
月如歌聽到了這樣的清響,也看見了眸色深處隱隱透出的一抹戾氣,那月光下擁吻的身影,是否已經灼痛他的雙眼,刺痛他的心?
她隱隱歎息,主君,您對她,終究還是動了情……
她飛身而起,拔出長劍猶如閃電一般朝那桀驁張狂的黑色身影刺去。而當她飛身而起的時候,冷墨和穀叔的劍也同時出鞘,冷冷襲來。
今晚這個局,究竟是誰布給誰的呢?
當空氣中發出劍刃的清鳴,鬼魅君冰冷的手指拂去了小悠臉上的淚珠。他終究還是鬆開了她,然後悲涼一笑,拿著青陽劍冷冷轉身。
月如歌的劍猶如銀蛇一般刺向他的身子,他一動不動,隻待劍鋒近在咫尺的時候,他猛地揚起手中青陽劍。
“哐當”一聲,月如歌的劍斷成兩截,而他,依舊穩穩而立。
他回眸看了一眼小悠,然後猶如一道魅影一般一閃而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整個世界仿佛死一般的寂靜,許久,月如歌才走到西陵瑄身邊,凝眉道:“他拿著的,是青陽劍!”
穀叔也驚愕萬分地說道:“我們一直都在懷疑他的身份,難不成,他真的是段青陽?”
冷墨問:“主君,還需要屬下繼續查下去嗎?……”
他們全都望著西陵瑄,可是西陵瑄卻隻是暗暗地鬆開緊握的手指,然後一步一步走向黑暗裏的小悠。
他說:“沒事了,小悠……”